星光黯淡、漫天浮云的夜空中,两架笨拙、缓慢且“无毒无公害”的容克-52正沿着与法国东北部海岸线几乎平行的方向飞行,位于机首和两翼的发动机无时不刻不在发出聒噪的嗡鸣声,好在这个时代没有环境保护法和绿色和平组织,“大婶们”可以肆无忌惮地低空掠过。在她们身后,两架用钢绳牵引的dfs-230轻型突击滑翔机宛如两只黑色的巨大风筝,只不过在这样乌漆麽黑的环境里,放风筝似乎也没什么乐趣可言。

    在其中一架“来自空中的特洛伊木马”上,闷热的空气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十个身穿黄色救生衣的人拥挤地坐着。细看之下,他们身上是全套的英军制服,领章、袖章、徽标一应俱全,李.恩菲尔德4型步枪、布朗式轻机枪和威伯利-斯科特左轮无不是标准的原装货。

    坐在滑翔机副驾驶位置的,是一名佩戴着英国陆军少校军衔标识的年轻人,微弱的星光照着他年轻而俊朗的脸庞,那双深蓝色的眼眸看起来是那样的深邃,额头上虽然缠着一条白色的绷带,但这反而给人一种英勇顽强的敬佩感。

    “罗根中尉,还有十分钟脱离牵引!”

    戴着船型军帽的驾驶员转过头,用带有南方口音的德语提醒到。

    滑翔机前方,负责牵引的“容克大婶”正用屁股发出灯光信号。

    两秒的迟疑,年轻的空军中尉回过神来,他朝这张充满陌生感的面孔点了点头,然后又扭过头看了眼机舱里的那群彪悍的伞兵,依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几天前还躺在野战医院里的倒霉孩子,现在已经指挥着一支小而精锐的部队:连同滑翔机驾驶员在内,此次一共是8名军官和32名士兵参与行动。20人分乘2架滑翔机在敦刻尔克附近降落,另20人以相同的方式送往多弗尔。

    按照历史记载,5月27日这天,英军通过海路从敦刻尔克撤走7669人,而近40万英法联军中的绝大部分都还在敦刻尔克附近等待撤离。

    十分钟有时候很漫长,有时候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中尉,我们已经抵达预定解缆区域了!”

    托比亚斯.法斯特,德国空军中士,滑翔机驾驶员,身形矫健、头脑灵活,每每说话的时候,似乎都在悄悄观察对方的反应。

    罗根打开随身携带的小电筒看了看表,12点还差3分。德国人一贯的高效,使得这次行动到目前为止都在严格按照时间表进行,但是接下来不确定因素将陡然增加,以致于再精明的指挥官也无法预测一个小时后会发生什么——当然,如果章鱼哥的祖先也有预知能力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行动!”

    罗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一旁的托比亚斯中士却说:“等等……中尉!您看!”

    在滑翔机前方,“大婶的屁股”又闪动起来,可是,这种信号岂是罗根这倒霉孩子能够看懂的?

    敬业的德国中士读到:“指挥部命令……氰化钾行动……中止!滑翔机……撤回!”

    罗根顿时愣住了,各种揣测在脑中闪过,德军地面部队突破联军防线啦?元首反悔啦?斯图登特又有新想法?还是……

    12点一过,日历就该翻到1940年的5月28日,每一个小时都将有成百上千的联军士兵撤走。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表现机会就这样白白放弃么?

    这时候,罗根想起前女友说过的一句话:做大事的人应该有并且坚持自己的判断。换而言之,自己的行事风格过于温婉,缺乏大男子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