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情看不到前方,便只能垂目看着脚下,直到一双黑靴映入眼帘,方停下脚步。

    这时,盖头下出现一只大手,接过他手中的茶,那人无意中碰到他的手指,沈情忽觉一阵微痒,收回手时下意识的蜷起手指。

    随即身旁又送来一盏茶,他端起送与另一边的女人,那女人似乎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伸出染着蔻丹的手接过茶。

    沈情暗自松了一口气,礼成之后,被送进一间贴满“囍”字的房间中。

    直到坐在床榻上,他才切切实实的有了实感,在沈家时从未有人教导过自己礼仪,每个人都巴不得他在相府出尽洋相,若不是沈家三代未出坤泽,又如何轮得到他一个中庸嫁入相府,如今能平稳度过,已属实侥幸。

    只是一旦松懈下来,便有些乏累,他动了下僵直的身体,目光所及皆是红,连盖头下那方小小的缝隙都被占据,竟也分不清是哪处了。

    等待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缓缓踱步而来,沈情从睡意朦胧中惊醒,意识到来人是谁,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竟不由得喉咙发紧。

    片刻后,视线中出现一片轻盈摆动的衣角,沈情还未反应过来,便忽然被人掀了盖头。

    突如其来能够视物,还有些晃眼,沈情不由自主的眯起双眼,却觉身前一片阴影附来,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人捏住了脸颊。

    随着面孔被颇抬起,沈情这才真切的看清来人的样貌,目似点漆,唇红齿白,左右不过刚及冠的年纪,一身红衣,却如傲雪凌霜。

    少年钳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目光轻蔑,似乎在打量一件轻贱的物品,沈情心头涌上阵阵难堪,正欲打掉他的手,少年却已将他放开。

    遂听他轻嗤一声:“如此姿色,不过尔尔。”

    被人羞辱的感觉并不好受,可他又深知自己在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以往什么难听的话都受得,如今怎么就受不得了。

    “怎么?觉得委屈?”

    “没有。”

    沈情垂目轻声道,唇瓣微微抿起,一张还算清秀的面孔在红烛下有些发红,神色里带着几分倔强,倒平添许多生动娇俏。

    顾斐然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情,眸色深沉,不知在沉思什么,白日里两人相牵过的那只手,缓缓抚上他微微下垂的眼角,稍一用力,便留下一道红痕,仿佛抹了胭脂般,原本平平无奇的长相倒也有了几分姿色。

    少年俯下身子,慢慢靠近那未施粉黛的脸,两人相隔不过分毫,似乎连鼻息都交缠在一起,淡淡的酒香暗暗流动,沈情未动声色,微垂的眉眼看上去异常乖顺,倒不似个惹事的主儿。

    离那淡色的唇仅仅毫厘之间时,桌上的喜烛忽然发出“噼啪”一声轻响,火苗陡然升高,室内一片明亮,少年嗤笑一声,红唇轻启,吐出的言语薄幸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