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老小儿我仗着自己下领小鬼,上通阎王的神气本事,犯了口舌之错。”

    “我借宿于一个村庄,戏台下有个男人,说他婆娘已五月怀胎,求我问阎王借借那转世投胎的册子,看看这肚里,是男是女。”

    “这人本是与我萍水相逢,老小儿我自不可能为他上达天听,寻思此后便将江湖再见,时辰已晚,我便想讲点好听的打发他,还能讨点赏头,我就说他将如愿以偿。”

    “几月以后,赶集场上,又有人问我,他说他半生糊涂,蜗居于一隅,现只求摆脱,我见他年纪不大,衣着朴素,方以为这是个财迷心窍、抛妻弃子、进城图谋富贵之人,便劝他,这人啊,天生有天根、地根,父母根,子女根,如同一颗树,枝叶伸得再远,也不能刨去了根。”

    小老头又连连磕头:“可笑可笑,小老儿我与神鬼打了大半生交道,嘴皮子上的功夫可是一分也没落下,自视练就一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可最终还是因这张嘴,招惹了孽缘。”

    “那次演完,我见我的两个弟子逗着一个小孩玩得开心,以为是这看戏的鬼魂一时忘了回去,便上前要赶。”

    他看了一眼小甘。

    小甘不说话了,她听不太懂小老头说的那些话,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阿爷要和她分开了,这么一想,便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我一眼就看出我和她有缘,是我欠她的。我收的都是些孤魂野鬼,我教他们唱这戏,赚了钱,时候到了,就烧给他们到下面花,所以我带上了她。”小老头说,“可是,我又做错了,这里的人,是不该出去的。”

    楚长璀捏着自己的指尖,感觉有什么东西对上了。

    “他们走不了了。”他喃喃道,“村长走不了,所以他把自己的妻儿远远地送走,李父走不了了,他以为是孩子的原因,所以下了杀手,而小甘……”

    小老头拉住小甘的手,点头道:“此处上不达天庭,下不通地府,小甘被我强行带走,现在已经撑不住了。我还是想,用我这老骨头老套的方法,为她喊一句冤,求一求这山神,不说报复狠心抛下她的父母亲人,只求它放你重入轮回之中,下辈子投个好胎,甘,取得是苦尽甘来之意。”

    “我本意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但看来也是天意难挡。”

    “阿爷,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啊……”小甘拼命摇头,“我们不是来唱戏的吗,唱完了就可以走了……”

    小老头紧紧抱住她,两人哭作一团。

    “……我又听不懂了,那这些……和村长没关系吗?”羊见行小心翼翼地问。

    楚长璀想了想。

    “我猜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首先,这个村里的人,除了村长,其他人不是不出去,而是不能出村了。因此只有村长和李父偶尔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