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路过护士站的时候,里面的护士抬起头来,叫住了杰安。

    “我?”

    “又睡不着了?”护士的脸上反射着屏幕的蓝光,她垂搭着眼皮,打了个哈欠,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小盒牛奶,“真羡慕你这种小孩子,拿去热一下喝,喝了早点睡。”

    杰安迟疑地把牛奶拿起来,儿童牛奶上画着卡通风格的奶牛,举着装满牛奶的杯子比了个大拇指,看起来有些许讽刺意味。

    “谢谢。”

    “不要乱跑了哈。”

    护士又坐回电脑前点起鼠标来。

    杰安往里看了看,护士脚边的纸箱里还有小半箱牛奶,看来照顾他已经成为常态。杰安对这种照顾感到非常不适,就像卧室里突然换了墙纸的颜色。

    他摩擦着纸盒的边缘,惴惴不安地接受着护士的好意。他读到了牛奶的生产日期、产地、成分表,这些东西不该印在上面,因为这能够推测出……

    十四扯了杰安一把:“看什么。”

    一个手滑,牛奶盒被砸到地上,杰安伸手去捡,被十四扯了一下,撞在了桌角上。泪水随即涌上眼眶,又立刻被杰安憋了回去。

    短短几秒的迟疑,他就摸了一手灰尘,卡通的牛奶盒已经不见了。

    “快点走。”十四说,他带着杰安穿过走廊,跌跌撞撞地走下三楼。

    衣着华贵的男人站在医生的门前,一遍又一遍摩擦着孩子的后脑勺。那里的头盖骨缺了一块,一场车祸带走了那个女人,也给她的孩子留下了这个令人作呕的伤疤。

    开颅手术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填补这个伤口,只不过用再好的材料都无济于事,对大脑皮层的损伤是隐形的、也是永久性的。

    男人曾经让发型师遮盖住这处凹陷,但无论如何,他永远一眼就能看见,就像他一眼就能看见这孩子古怪地让他恶心,这种欲盖弥彰就像是酱汁渍上盖的纸巾,更加昭显出这孩子的怪异。

    男人摸着这处凹陷,反复给自己强调着这种古怪,让这种厌恶重重地砸在天平的那端,让这种厌恶刻骨铭心到促使他抛下身边的孩子。

    杰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里的凹陷在周围孔洞的比较之下已经不明显了。被剃得很短的头发透过绷带,扎着他有些疼。

    但是应该会有人温柔地梳理他的头发,他不用很细心,但他选择去用心,如果是现在这样的短发,杰安就会失去这种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