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璀和羊见行异口同声。

    这旦角扮成鬼的模样,包括嘴里的草木灰,都是用来削弱了身上的活人气息,达到迷惑这些雾气的效果。它们以为她是个将死之人,这就贪婪地现身试图索命了。

    而阴差每次攻击都没有落空,而是在旦角的设计下,尽数落在了这雾气上,这是在阻止它真的上了旦角的身,所以刚才他们一走神,旦角就被折磨得发了疯。

    本来这四角的灵官是一层保险,但现在他们已经没了生气,但凡这过程再出一点差错,受苦的就不只是引鬼而来的旦角,而是他们这些狐假虎威的阴差了。

    眼下,这旦角正要熄灭最后一盏铜灯,众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灯熄了。

    从有灯光到全黑,人的眼睛必然有一个适应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之间,视力几乎下降到了什么都看不见的程度。

    楚长璀闭了闭眼,再次睁开。

    从面具的洞眼望出去,戏台下满满当当坐满了人。

    农村里的戏台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戏班子五湖四海地走,走到哪儿,就搭个棚子起来演台戏,或者受雇演个红白喜事,赚个路费和饭钱。所以这看戏的座位都是村民们自己带来的。

    有些年轻力壮的,就站着看,也有人拿来几个长板凳,男男女女坐了一排,还有些个讲究的老头,搬个竹子编的靠椅来,坐在后面抽着水烟,老太站在旁边,揣了个花布兜,叫卖着自己炒的花生豌豆。

    小孩个子矮,大人们让着,就围着戏台站了一圈,一开始还跳着闹着,扒着边缘往上爬,后来没力气了,就垂头丧气地找自己家长。受宠爱点的,就能骑在爷爷爸爸的肩上看,还能吃两颗花生瓜子。

    这场景好不热闹,看得楚长璀毛骨悚然。

    且不说这三更半夜的,哪来这么多人摸黑看戏,如果说破台戏是不能让人看的,那这台子底下坐着的是些个什么东西?

    ‘女鬼’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仿佛重心不稳,身子一歪,掉下了戏台。观众们哄堂大笑,叫好的叫好,鼓掌的鼓掌,几个胆大的孩子围过来,争先恐后地伸手,想见识见识‘女鬼’的真面目。

    旦角按部就班地掏出袍子里的纸扎,向上一抛,那纸糊的女鬼一下就吹了气似的膨胀起来。旦角也不回头看,扯着袖子,赶紧把脸上的油彩抹了。再兜一圈,连身上的褂子都脱了,就剩下一件灰扑扑的里衣,躲进了人群之中。

    她的眼睛全程都没有睁开过,却灵巧地躲开了七扭八歪的凳子和观众,仿佛已经将这套流程在心中过了千百遍。

    小老头的树枝鞭子一挥,三人对视一眼,硬着头皮,抄起木头板,向纸扎打去。

    这纸扎本身只是浆糊草纸糊的,勉强捏了个人形,用碳条点了两个眼睛,很是粗糙,却没想到,它在空中晃了两下,两团红晕慢慢地在眼睛边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