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谶有心让他帮忙也不打算真去指使李洲再做点什么,李洲靠着门框都快滑下去了,小腿还有点支撑不住似的发颤。他摇了摇头把手里的衣服一塞进洗衣机就转身去厨房,经过李洲特意停下来亲亲他的眼皮儿。

    李洲写满浓浓困倦的眼睛快要熬出黑眼圈,仔细看有一点眼袋发青,细想这一天确实不清闲,先是早起从商场折腾一圈又闹到下午。“你睡会儿去吧,晚饭好了我叫你。”江谶说,留下李洲先没顾上睡觉就大呼小叫祖宗这外套是羊毛的得干洗,过了会微哑的咋咋呼呼声又传过来,问他深浅色分开没有。

    “分了。”这点常识还是得有,没人给他买过羊毛大衣江谶不知道不能机洗,衣服深浅混在一起会染色他是清楚的,初中的校服就因为这个原因花了没法穿。回答的声音太小,掩盖在水声之下。

    他从冰箱格子里掏出提前买好的排骨想炖个汤,脖子猛地被一把勾住,李洲往他背上边贴边警觉地开口问,“问你怎么不吭声呢,我告诉你啊,今天买的没一件便宜货。”

    他想了想自觉不能丢了这份面子,又偷偷顶着割肉似的表情,继续讲,“没事啊,没分开也没事,哥下周再带你买去。”他就扒着江谶絮絮叨叨地说,眼神一秒也不错开地看他手底下的动作,这个人做饭的时候也很安静,仍是系着卡通母鸡围裙,眼睛垂下来切菜开火,从那道小米粥的火候就看得出来是熟手。

    握尖刀的手指修长,洗菜时溅到的水珠顺延着指尖下流,修建得圆润的指甲就随便一抹擦干了水,李洲发现自己看着看着又有点脸红的趋势,撒开了手坐餐桌边上鼓捣手机去了。

    最后一点冬日里的阳光余晖斜斜照进来,打在江谶的侧脸上,厨具碰撞的声音慢慢响起来,哗啦一声是电灶点起火。李洲看似对着手机发语音,问屏幕那头的发小什么时候出来搓一顿,带家属的请客,实则眼睛带着心一阵飞,转啊转啊落点就固定在江谶身上。

    发小发了一个大鹅探头的表情包问他人呢,李洲没看见,他握着手机发愣,觉得自己好像把江谶抓住了。就像他掏了一把冻干日复一日地去看小橘猫,被挠了一胳膊血道子也坚持要混好关系,终于有一天小橘猫没有吃完东西甩尾巴就跑,而是用毛茸茸的橘子颜色脑袋蹭他搭下来的手。

    那一天李洲上班都是哼着荒腔走板的歌去的,这种彻底让另一个个体卸下心防凑近的体验总是很有幸福感的,做的事有意义,说的话没白费,遍体鳞伤的水鸟往回飞,在他家筑了个小小的巢。

    和发小扯着淡,你来我往地发了一屏幕表情包,李洲就听见江谶开柜门拿花椒粉准备往汤里洒了,这会儿才耐心又回答一次他的问话,“我分开了,深色和深色洗,浅色和浅色洗。”李洲于是退出这场表情包之战,笑嘻嘻没个正经夸他很棒,是家务小能手,顺带着给发小回消息。

    【必带家属,这顿我请客。墨镜得意微笑】

    “江谶,哥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李洲啃着排骨含含糊糊开口,他咽下嘴里那一口肉扯着嗓子对坐在客厅昏昏欲睡的江谶喊,“我发小,从外省开会回来啦,约这周末去吃顿饭聚聚,你也陪我去吧?”

    李洲本以为江谶肯定不愿意,虽然他不明说出来,但上次去买衣服全程藏在他背后的江谶就很能说明问题,连眼神交流也不给出去一个,李洲当初暗自猜测他有点社交恐惧之类的病症,后来一想又不太像,江谶倒也不是低着头目光躲闪不自信的态度,就是脸上挂满“拒绝交流,不关我事。”的德行,漠然,一种万事不关心的漠然。

    那约顿晚饭是不是还怪不好办的?连眼神接触都不愿意的人,谁敢拉他和陌生人同桌吃饭。李洲连手里的排骨都不啃了,不抱希望地抬起头竖起耳朵准备听在客厅的江谶答复什么。或者说怎么拒绝。

    “好。”江谶吃得就快多了,挑挑拣拣了几筷子就习惯性坐回他的专属沙发上发呆,等着李洲吃完了洗完碗过来摸摸他的头发接下吻再挑个电影看,或者李洲玩手机打游戏偶尔开了语音和队友热情交流。

    江谶就继续看着落日透过客厅窗帘光影变换,连看上几个小时也不腻,他是一棵巨大苍白的树,只观察,不谈论。背景音是李洲愤怒质问队友你就说该不该去上路??吵闹、烦躁,但安心。

    他挺自然应答下来这周日一起去吃个饭,身体往靠背上缩一缩,听见李洲去扭水龙头冲碗筷,声音里的喜悦冲到客厅灌入江谶耳朵,“说好了!”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他没对李洲说过,声音用颜色来比喻的话,江谶只能接受浅色,月白或者葱绿。他的世界就是该永远安静才好,所有人转过身都应该是一张永恒不变的平静面容。

    过年的鞭炮是大红色,每次听到都要捂耳朵把头埋起来,烦躁感一股一股上涌,心跳频率震得像一首三流摇滚乐想借辆消防车全浇熄,就像妈妈亲昵又嫌恶地点点他的脑门说你这孩子就是个灭火器那样做做本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