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明淡淡笑道:“若能养得好,倒也不必这时候天天去了。”

    自回乡以来,每次请的大夫都是摇头叹气地走,虽然正安时常说些好话宽慰他,但前两日大夫的话还言犹在耳,“官人已病入膏肓,怕是时日无多了。”

    如果注定撑不过这个冬天,那至少在最后的岁月里,他希望能随心而活。

    正安沉默地看着他,眼圈渐渐发红。

    “不必为我伤怀。”见此,赵立明笑着宽慰道:“昔日让你离开,你不情愿,如今这样倒好,等我走后,你便自由了。”

    “郎君!”正安生气地瞪着他,眼见就要落泪,他连忙岔开话题,“这个时辰,该喝药了吧?帮我把药端来吧。”

    正安胡乱抹了把眼睛,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赵立明叹气,撑着床坐起,目光越过窗棂,望向遥远的海边。

    他们应该,还能再见两面吧?

    又是一个寒凉之夜,赵立明裹着厚厚的衣裳来到海边,照旧与女子说些外面的事,但他心中实在烦闷,因此没几句就会晃神消声,次数多了,女子自然也发现了端倪。

    在她出声询问时,赵立明扯住衣领的手骤然握紧。

    他沉默许久,才忽而下定决心般轻声道:“再过些日子,在下就要离开了,今后恐怕也不会再回来,还望姑娘往后多加保重才是。”

    “什么?”女子似乎十分惊讶,“你要走了?可这里不是你的家乡吗?”

    “是啊。”他喃喃出声,“可在下回乡已近一年,是时候该离开了。”

    女子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闷声问道:“你是要回去上任吗?”

    在过去这段日子里,她已从赵立明口中了解到人间的风俗制度,自然也知道他是解官丁忧,待孝期满后便可回朝复职。

    可她并不知道,赵立明也从未告诉过她,人类五服,斩衰(cuī)、齐(zī)衰、大功、小功、缌(sī)麻,阿婶为其母,他身为其子,该服齐衰三年,怎么算都不该现在离开。

    赵立明心中酸楚,喉头发涩,却也只能强装若无其事道:“是啊,若是回去晚了,好的官职都被别人挑走,在下就得去偏远苦寒之地了。”

    女子再次陷入沉默,四下寂静,只余海浪声混杂着呼呼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