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慢地抬起眼皮,脖颈僵硬,因此抬头也迟钝。

    而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面高耸又巨大的玻璃——在它身后赫然是波光潋滟的海底般的光景,千奇百怪的鱼穿梭其中,小的结伴成群,围绕着观赏用的海草与色泽艳丽的珊瑚;大的如闲庭散步般慢悠悠地浮动着,各不打扰,安然自若。

    水族馆。

    零散的漫游的思维一点点拼凑起来,我的大脑开始恢复迅速转动,了然地注视着前方。

    如果天堂真如油画与影视剧那般,会高高在上地、眼含悲悯地为人类投下圣洁的光环,那么这片波澜壮阔的海蓝色,也一定与天堂无异,以它宏伟的胸怀拥抱着枯坐在面前的我,以柔韧又自由的光影沾染我的面颊。

    我沐浴于此,毋庸置疑会被自身的渺小感所吞噬。

    但这只不过是无限趋近于感慨的瞬间的念头,单纯基于对海洋的崇敬。

    我已经知道我在哪里了。

    想象得到从外面眺望教学楼时一层层的走廊吗?我相当于在二楼。弧形的走廊像圆柱体般围绕着中心这最壮观的一块巨型玻璃。换在过去,营业时间,每层廊道都会挤满了来体验参观的人。

    此时却只有我自己:两只手腕被厚实的麻绳捆住,放在身前,外层则是绑着肩膀,连着手肘一并绑着腰部,最后是脚腕。

    我被紧紧地固定在一张不大不小的椅子上,最大的消遣就是盯着眼前形形色色的海洋生物。

    竹田京助,你给我等着。

    要么你死,要么你爸也别想活。

    宛如听到了我真挚的点名,廊道左手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我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于是只是毫无表情地注视着巨大玻璃后种类颇丰的鱼类,直到脚步声渐近,站定在我不远处。

    “阿新,你醒了。”

    竹田京助的声音故意放得很轻柔,像是怕吓到我似的。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情况,并不出声,只作出一副对这面玻璃很感兴趣的模样。竹田等了两秒,没等来我的反应,这似乎就已然轻而易举地动摇了他本就不镇定的心理状态。

    他走到我跟前,彻底挡住了我的目光。

    “看着我。”他说起话来有点抖了,“看着我,阿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