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转过头来,面对着他,可白纱下的眼睛却不知望向何处。他的声音平静下来些许,说道:“这是二百年前的秘事了,你不必知道。知道的越多,便越会惹祸上身。”

    卢世清闻言,便不再此事上追问。他低声道:“从前世清一直不明白。您明知人心贪婪,为何还要放出去那心头血的谣言引起纷乱?现在,终于是窥见一丝门径了。”

    云逸的上挑的嘴角忽然垂了下来,说道:“那可不是我放出去的。心头血是百年前不知哪个闲出屁的人编的,虽然流传了一阵子,但影响并不算大。我不过是在十多年前把这玩意发扬光大了。他们不是爱权爱势爱争来夺去么,那我就让他们争个痛快,没有什么是比看他们自相残杀更好笑的了。”

    那十多年前忽然甚嚣尘上的寒氏心头血传言,原是出自云逸之手。他借助听雪阁的势力,将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导致愈演愈烈。三山联盟便是第一个在这场阴谋中献祭的门派。

    卢世清依稀觉得,云逸已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逼疯他道,就是这个江湖中贪婪无度的人心。有人毁了他漫长的一辈子,他便要毁了这个江湖。

    可面前这人是他的师父,他一生都不可能违逆的伯乐。若不是他,岂会有如今名扬四海的听雪阁,更无享誉天下的听雪阁主,卢世清。

    云逸的目光停留在卢世清花白的发间,幽幽然感叹:“世清,世间清明,你的名字真好听。凡尘本清明,浊了这江湖的,从来都是人心。”

    卢世清终于放下了顾虑,说道:“世清明白了。师父,不论您要做什么,但凡用到世清的地方,世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逸终于笑笑,又回归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懒散形象。从地上捡起酒葫芦,也不嫌脏地用袖子把粘在上面的泥土擦掉,一边走一边道:“做事贵精不贵多,你把这一件事做好,我就烧了高香了。”

    “师父放心。”卢世清跟上他的脚步,“师父,不知长泽可在奉天?”

    云逸笑道:“怎么,想他了?”

    卢世清道:“长泽天赋异禀,我本有意栽培他,可他却忽然离开听雪阁,实在是可惜。”

    云逸道:“可惜什么,你难道还想把阁主之位给他不成?”

    李长泽于听雪阁时写出了不少奇绝文章,文采斐然如鹤立鸡群。且人又聪明事故,斡旋于各种人之间皆能游刃有余。他虽年轻,但经历练,阁主之位并非担当不起。

    卢世清敛眉颔首,虽不语,但却是默认。

    云逸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灌了一口酒说道:“他在观风岭给老娘上坟呢,过阵子应该会回从前那个小园子里住上一段时间。你想见他就跟着我去一趟呗。”

    “是。”卢世清面露喜色。看得出,他是十分欣赏李长泽此人的。李长泽离开听雪阁,一直是他大为惋惜的一件事。

    奉天城,青竹巷子的尽头,杏梨满地,坐落着一幢雅致的小园,牌匾上三个娟秀的大字“温柳园”。

    这里曾是温宁儿和柳深深的家,虽然空了很多年,但总会有人定期来打扫修缮,因而不仅不破败,反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