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新年,本该是万家灯火、阖家团圆,可穆家却在“澄泽”去世和“澄瀚”重伤的悲伤气氛中度过。

    半个多月后,“澄瀚”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不对,应该说,是澄泽终于醒来。澄泽睁开眼,看见母亲陪在自己身边,穆太太看他终于醒了,叫来医生和护士,用手抚摸着他的脸,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边哭边笑。澄泽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儿,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会叫自己“澄瀚”。过了一会儿,澄泽渐渐回想起来,他跟澄瀚一起去苏州,在高速上他们出了车祸,当时哥哥正给自己系安全带,司机大喊刹车失灵了。想到这儿,澄泽突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是意外,这绝对不是意外,他跟着程逸经营了这么长时间的汽修店,他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刹车片出了问题,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想到这儿,澄泽一把抓住母亲的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却因戴着氧气罩感觉有些喘不上气。

    这时,医生和护士听到穆太太的声音,走进病房来看澄泽,澄泽认出医生是跟父亲一直交好的朋友陈伯伯,也是看着自己和澄瀚长大的。

    陈医生走到澄泽床边,拿起一个小手电,扒着澄泽的眼皮看他瞳孔的反应,还轻轻地叫他:“澄瀚,澄瀚,你觉得怎么样?”

    澄泽觉得有点呼吸困难,大口大口地喘气,陈医生赶紧拿下氧气罩,让他别激动。

    “他呢?他怎么样?”澄泽开口问道,声音沙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也被吓了一跳。

    陈医生赶紧安慰他:“你别害怕,因为你的声带受伤,所以声音才会这样,过一阵会好的。”

    “他在哪儿?”澄泽又着急地问道。

    陈医生当然知道他问的是谁,抬头看了一眼穆太太,看穆太太在一旁捂着嘴轻声地哭泣,于是他轻声地告诉他:“澄泽伤的比较重,已经走了。”

    澄泽泄了一口气,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神一片空洞。

    晚梦在这时端着脸盆走进来,她刚才去洗手间打水,正准备给澄泽擦擦脸。澄泽看到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晚梦见状赶紧放下手里的脸盆走到他床边握着他的手说道:“澄瀚,你醒啦。”

    关切但却疏远的语气,让澄泽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澄泽醒来后,很少说话,他经常一个人躺在床上,对周遭的一切都没什么反应,就算是晚梦在他身边照看他,给他擦脸,给他刮胡子,给他喂饭,他也没有任何反应。他说自己有些事不太记得了,然后就看着窗外发呆,其实,澄泽在一遍一遍地回忆车祸发生的经过,他渐渐地全都想起来了,澄瀚对他的宽容,对他的关爱,澄瀚是为了给他系安全带,才在车祸发生时被甩出车外身亡,而一向任性不爱系安全带的自己,却活了下来,是自己害死了哥哥。如今,澄泽认定这场车祸必定是有人加害,他决定要复仇,既然这条命是哥哥给的,那他就以澄瀚的身份活下去,找出凶手,给哥哥报仇。

    醒来后的澄泽恢复的比较快,又过了一个多星期,他终于可以出院了。在父母家休养了一段时间,澄泽已经可以自理,只是,因为脖子被玻璃片划伤伤了声带,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脖子上也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左腿上的韧带也受了伤,走起来有些一拐一拐的,有时候还需要借助手杖来缓解腿部的疼痛。身上各种被玻璃碎片划伤的伤痕、做开胸手术的疤痕,布满了澄泽的全身。

    晚梦来家里看过他两次,澄泽没有告诉她自己是谁,大仇未报,他觉得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躯壳而已,他的心早已经冰冷,他没有资格去爱她。可是,当他看见原本应该挂在她颈间的戒指,被她戴在了无名指上,澄泽的心还是忍不住揪起来疼。

    澄泽没有跟晚梦提取消婚约的事,晚梦也以为他不记得那天晚上跟自己说过的话,晚梦相信如他所说,有些事不记得了,因为连她和澄瀚之间的很多事,他都是一问三不知。晚梦怕刺激他,也就没再提那天晚上的事。

    澄泽休养好以后,便跟父母说想搬出去住,遭到父母的反对。澄泽说过几天他打算回公司上班,两边的公司业务都接手,家里离两边公司都比较远,上班不方便。最后,父母亲还是同意了,嘱咐他要好好照顾自己,想安排个全天陪护也被澄泽拒绝了。澄泽名下的房子自己肯定是不能去住了,于是,澄泽决定搬到哥哥名下的那套房子。这天,澄泽先拿着钥匙到哥哥的房子去,想先看看有什么需要置办和收拾的。一进屋,澄泽看见屋里已经是被重新装修过的样子,家具家电全都是新的,澄泽明白了,哥哥说要跟晚梦订婚,是真心的,他很用心地装扮他们的房子,想给晚梦一个家。澄泽想到这儿,胸口又是一痛,他终于明白那天他对澄瀚说的话有多么刺痛澄瀚的心,可澄瀚却还是选择原谅他,原谅他这个不懂事的弟弟。现在哥哥因自己而死,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幸福?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给哥哥报仇,让哥哥死的瞑目。澄泽准备从易成公司开始调查,他记得出事前父亲跟他说澄瀚怀疑易成的两个合伙人做阴阳合同搜刮公司财物,正在收集证据。那就很有可能是那两个合伙人怕被澄瀚查出什么,怕事情会败露,才会冒险对澄瀚动手。那可是好几千万的亏空,他们为了钱,是做的出来的。但是,自己从来没有跟那两个人打过交道,即便自己说因为车祸有些事不记得,可是,也很难让他们相信自己就是澄瀚,他需要掩护,需要帮手。

    澄泽从口袋里掏出澄瀚的手机,给张昊打了个电话,让他去程逸的汽修店等自己。车祸发生后,澄瀚的手机虽然报废,但SIM卡还完好,澄泽把卡取出来,装到了新手机上,这样,澄瀚的人脉关系就尽在澄泽掌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