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下过一场大雨,土壤非常稀软,也冲掉了一些脚印和痕迹,叶茶盯着那断裂的歪脖子树,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回忆起小六子说过的话,‘是我要小元陪我上山掏兔子窝的,可走着走着小元就不见了...’

    当时的叶茶并没有多想,以为是叶元调皮,看到兔子或者什么好玩的小动物,就追着去了,才会不小心摔下了山。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几根甘蔗惹得祸,叶茶艰难地爬起来,将那甘蔗挨个踩断,扔的扔,丢的丢,最后个个沾了泥,横七竖八乱成一摊狼藉。

    偷东西的人早就跑的没影了,可笑她如今却只能对着几根甘蔗发泄。

    叶茶蹲在那小池子边,将身上的泥都清洗了一下,因为跪了很久,上衣的泥都干得差不多了,一揉就碎了,泥灰扬扬,愧疚感如影随形,浑浊的水也倒映不出来她脆弱苍白的脸色。

    就这么一身湿漉漉的,顺着那条小路下了山,到家换衣服时,才发现手臂和腿上起了不少红疹,她苦笑了一下,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叶元常穿的衣服,被褥和细碎物件,打包成一个个她能背得动带得动的包袱,她动作很轻,怕吵醒了正在酣睡的叶元,又回了厨房溜达,在看到那盛放着蔗糖块的罐子时,觉得格外的刺眼,站定了许久这才开始收拾厨房里的佐料油盐。

    叶茶回屋瞧了一眼,见人还睡着,随后端着一大盆换洗衣裳,去了河边时正遇到好几个熟识的老少妇幼,她笑了笑打了招呼,找了个角落浣衣,饭馆里是没有水井的,吃水必须从市集的一个老井里挑,所以她必须把一切都准备好,李老板年龄大,往常都是花铜板雇人来挑,院里有好几个大水缸,挑一次能用上好几天,叶茶暂时只能靠自己,她这小身板,估计一口水缸没挑满,就已经累趴下了。

    农村的妇人一扎堆就爱闲聊,没过一会春姨也来了,她一开始没注意到叶茶,跟几个婆姨凑在一堆瞎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叶茶,不怎么好听,说她没有眼色,小孩子不识抬举,是个可怜孩子的什么话都有。

    其中一个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下意识地瞅了一眼角落里的叶茶,发现叶茶还在浣衣,赶紧冲春姨努了努嘴,小声打断其他几个婆姨的话,春姨这才注意到了,收回了话头对几个妇人笑了笑,端着一大木盆脏衣裳凑到了叶茶的身边,直接就被那小山一样高的脏衣裳惊到了。

    “小茶你这怎么这么多脏衣裳啊,这得洗到什么时候去,我这衣服少,等我洗完我帮你洗两件。”

    叶茶抬眼看了她一眼,春姨似乎永远都是笑眯眯地,叶茶小的时候见过她的丈夫,高高壮壮的不怎么擅言谈,总是会傻呵呵地笑,叶茶母亲去世时还来给叶茶送过米,因为叶麻子那时候开始颓废酗酒,第一年的庄稼收成都是春姨丈夫帮的忙,六月天热,男人抗完粮食,一身臭汗地蹲到叶茶的身前,拿着野草编的小玩意逗叶茶笑。

    乡下人评不出来什么年少老成的话,见到这小姑娘老是沉默还不爱说话,没有半点孩子的天真活泼,就说这小姑娘有点衰,一开始都是避而不及。

    男人去参军时小六子还小,消息传回来时春姨就直接病倒了,又哭又闹又上吊的,但为了年龄尚小的小六子还是熬下来了,小六子那时候病恹恹的,不怎么爱吃东西,春姨做什么他抓起来就扔,还是叶茶抱着叶元一起去,俩娃娃拽对方的手玩,叶茶就给小六子做吃的。

    两家的关系算不上特别好也算不上特别差,叶茶又低下了头,“我好几天没来洗衣裳了,堆得有点多,春姨你先洗你自己的吧,我这也快了。”

    其实按往常的时候,四个人换洗的脏衣服更多,现在就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因为叶茶为了搬家还带了床单和一些冬衣来,所以显得有点多。

    春姨闻言也不多说什么,笑呵呵地边洗边和叶茶聊天,叶茶句句都回,春姨洗完时她还有一些,就伸手捞了过来帮她,两个人一块拧着厚重的冬衣,尽可能地多拧出些水来,都累得一身的汗,就这叶茶还是分了两次才搬回去晾上。

    临走之前叶茶欲言又止,想叫住春姨,最后还是没喊出来,春姨像是感觉到了叶茶不动了,回头看了一眼问,“怎么了小茶,你抱不动了吗,我这还一大盆,等我送回家再过来帮你。”

    “没,抱得动,”叶茶咬了咬嘴唇,“我明天要去张大夫那儿一趟,能再拜托一下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