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造好了,整个系统的各个环节是不是匹配,能不能达到设计要求,还需要一道重要的工序,那就是调试。

    从“老师“那里直接学来的调试方式,武文杰一直不满意。

    他总觉得那还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模式,其核心思路就是“排除法”。

    前不久的那次技术攻关,众位专家就是运用“排除法”,在分析判断时跌了脸面,结果弄得大家很不爽。

    武文杰虽然名义上说是捅破窗户纸的那个人,但他知道,要是没有岳父的启发,他当时也未必能想出来,至少不会在那个关键的时间点揭开锅。

    设想一下,如果当时一帮中外专家商讨一溜够,最终却无功而返,那么对于中国高铁人来说,显然是一个不小的挫败。

    集团之所以决定重奖武文杰,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他这回的“发现“,保住了行业的面子,也稳住了业内精英的自尊与自信。

    在这个敏感的档口,对一个行业来说,这些都是极其宝贵而重要的。

    “高铁对咱们来说,是个全新的领域,它技术复杂,事关重大,来不得半点含糊。无论是制造,还是调试,无论是检测,还是维修,都务必要体现系统思维。高铁的制造原理,现在我们已经基本弄明白了,而它的运行机制是我们接下来要下气力深入研究探索的。我们要像经验丰富的老中医那样,面对这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一叶知秋,窥一斑而能见全貌,而不是简单的就事论事。”

    这是武文杰先前在部署技术工作时向他分管的各技术口所提出的要求,他自己在努力践行,他的属下也在思考中摸索。

    工程很快启动,最先搬到武文杰院子里的,是几组电气柜。

    武文杰想看看这是哪个厂家生产的,围着电气柜转了好几圈,也没见着上面有标识。

    “这些都是一水带着咱厂的一帮人自攥的,你堂弟文松也参加了车体那块的设计制作。”劳模常向武文杰介绍说,“我们打算在动车组调试这块落实你的要求,但找遍了国内国外的相关厂家,没有拿来直接就能用的调试设备。你说过,我们要像高明的老中医那样,能够通过任何一个小小的毛病,迅速找出整个系统的问题所在,从而找出问题的根源所在。买不来,我们就只能自己研发,自行制作。一水这小子的脑袋瓜确实好使,技术也过硬,还有小景他们那伙年轻大学生,有理论知识,也有一线的实践经验,帮着出了不少主意,想了不少办法。当然,我也把我看家的那点本事拿了出来,给他们作了些指点。经过这些日子的苦干,基本弄成了。”

    武文杰听着劳模常的介绍,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劳模常显然对这些设备很熟悉了,他一一打开柜门,让武文杰看里面的构造,嘴里还不停地讲着:“文杰总,你知道为什么非得征用你这块宝地吗?这其实是我的主意。我刚一说出来的时候,一水那小子死活不答应,说那有点太过分了,把干活的设备都装到总工家了,不合适。其实他也知道,装在你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只是怕你和你家人不高兴罢了。”

    话说到这里,武文杰把目光从电气柜挪到了劳模常的脸上,显然,这个话题引起他格外的兴趣。

    “要说我心里不高兴,肯定不会啦,但有顾虑确实不假。您看您家那院子,被您折腾成那个样子,我家人都能看得到。您回忆一下,已经有好久了,您那院子只有我和娟娟偶尔过去一下,别人再没过去的。为什么?因为我在家跟他们约法三章,不允许他们过去,怕出危险,当然也是怕给您那边添乱。一想到自己的院子也可能变成那样,我也怕家人会感到不舒服,不方便,不安全。但为工作,我也不能说二话,尤其是您提出要征用我家院子那会儿,我连细问都没细问,就是怕自己表态时稍一含糊,您和一水会认为我心里不乐意呢。你们为工厂造高铁付出了那么多,我可不能显得自己思想落后吧。”

    “哈哈哈,”劳模常听武文杰说到这里,不由得放声笑起来,“敢情当时你大包大揽的劲头,也是装出来的呀?”

    武文杰听劳模常这样说,也笑出声来:“哎,当领导的,平时就得学着管理自己的表情和态度,说是装的也好,说是工作需要也罢,反正不能由着性子,什么事都挂在脸上。对了,您继续往下说吧,究竟你们看中我这里的什么了,非要把你们的家伙放在我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