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知道,”丁文嘉语气十二分的诚恳,“我爸每天早出晚归,我见我家司机的时间都比见他要多,我妈只说我爸公司的事儿很多,至于我爸公司是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他就像是一只候鸟,家里只是他暂时落脚的地方,记忆里他很少陪我,回来后也总是躲进书房,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出来。”

    “那天……,”丁文嘉哽咽了,“那天他被折磨得很惨,我就站在旁边,被那个女人搂着肩膀,她捂着我的眼睛,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她说女孩子不应该看流血的场景,看了就不漂亮了,可我耳边全是我爸的嘶吼,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个小时,或者是两个小时,也可能是一个下午,我俩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我爸遍体鳞伤,一股股的血顺着他手腕往下淌,他身上很甜很黏,像是被人灌了很多糖浆,呼吸的时候都是一股甜滋滋的味儿,我就一直在旁边哭,他还蹲下身来哄我,他说嘉嘉,我们回家了。”

    “我大概听明白了。”金瑶对于丁旺福的了解不必丁文嘉的少,从某种角度来说,丁文嘉忘记和不了解的部分,反倒是金瑶了然于心的一些小事。

    当年丁文嘉伤了同族人,受到反噬,身起蛇皮,丁旺福先带着丁文嘉去求了辛承,辛承没办法治,不对,当年辛承分明立刻上报给了金瑶,只是当时金瑶身处苍山,没办法立刻回复,便耽搁了一会儿。

    且就这么一会儿,爱女心切的丁旺福冒险带着丁文嘉去求了黑月的人,无功而返,还被折辱霸凌,为了保护丁文嘉,丁旺福当年撒了谎,谎称是自己起了蛇皮,不过没想到,黑月的人这么狠,不救人就罢了,还把人打得半死才放出来。

    问题的关键是,黑月自古来去无踪,形影飘忽,就连辛承都没办法斩草除根,丁旺福怎么说找到就找到了,还能让人家这么顺利地见他,听丁文嘉的描述,丁旺福是开车带着丁文嘉去的,开了不过一个多小时,那应该还是在昆明市内。

    在辛承的眼皮子底下的据点,何其机密,丁旺福居然能独自开车前往,他认得路?

    金瑶像是试探:“你们当时,就没付出什么代价?”金瑶扬起嘴角,不像是在笑,像是在揣测,“他们就让你们活着出来了?”

    “有。”丁文嘉一边拉开外套拉链,一边转过身,她以后背对着金瑶,一只手使劲往下拽扯自己的卫衣领口,“你看得到吗?”

    这领口很紧,金瑶只能勉强看到她的锁骨,不是金瑶知道丁文嘉是想要给她看什么,只说:“你是想说那个黑月的印记?”

    “对,”丁文嘉点头,“如果我说,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那是黑月的印记,你信吗?”

    “我信。”金瑶语气十二分的笃定,丁文嘉已经和她说了不少,没必要在这个时间点上撒谎,更何况,她如果早就知道这和黑月有关,又怎么会招了凌冽来拳馆,还那么兴奋地告诉宋戈看到一个和自己有一样胎记的人,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继续说肖金枝的事儿吧。”金瑶其实已经猜得差不离了,在苍山附近发生的事,只要她想知道,多多少少都能打听出一二。

    丁文嘉语气开始颤,她努力裂开下唇,做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我之前说过,我得蛇皮的事被我爸妈隐藏得很好,就连宋戈也一直以为我是得了什么皮癣,我爸替我找了关系,开具了完整的医院证明,向老师和学校说明我是得了家族遗传性的非传染皮肤病,我才能正常上学,我夏天穿着长袖,有时候蛇皮严重长到了脖子上,我还就戴上我妈给我手工缝的假领子,总之,我一直遮掩得很好,直到肖金枝的出现。”

    “初中的时候,学校教学楼厕所都是没有门的隔间,一开始大家还挺害羞的,可到了初二初三也都习惯了,都是女孩子,怕什么,我可不敢。”丁文嘉闭上眼,“我大.腿根到屁.股那一块也全是蛇皮,我不敢在学校上厕所,再着急我都是憋着回家,或者是去学校外面的小饭馆借人家的厕所。”

    “那天,我闹肚子,实在忍不住了,就让肖金枝帮我盯梢,想着速战速决就好,可我正准备提上裤子的时候,她突然探了个脑袋看了我一眼,我被吓到了,她当时的眼神很奇怪,”丁文嘉双手手指交叉,右手大拇指反复在左手虎口处摩挲狠掐,她双肩耸起,眉头紧皱,像是看到了极其可怖的场景,她忽而猛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才说,“她好像是在笑,那种笑容,就像是你在一条回形巷子里来回走,不停地拐弯拐弯又拐弯,可还是走不出去,你怀疑自己是不是鬼打墙了,正担心着,突然有人在你耳畔轻声说,抓到你了。”

    丁文嘉这种形容太过具体贴切,让金瑶都忍不住微微拧了拧眉头,她刚想说话,饭店老板端着一锅烤鱼用屁.股轻撞开玻璃门出来了。

    “来喽,今早刚送来的,给你们选了条两斤半的,不够吃再点,我留了鱼杂。”老板一边放锅一边顺手用抹布擦桌子,还乐呵呵地对着丁文嘉,“想吃不,想吃我给你弄碗鱼籽下进去。”

    丁文嘉脸色惨白,只垂眸摇头,老板又看向金瑶,金瑶倒是面色如常,还吩咐老板:“再续两杯菊花茶,十分钟后送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