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已过,春雨欲来,原本光秃秃的枝干上一夜之间长出了含苞嫩芽,在山巅老树底下,站着一位矮小的老人。

    天气不是很好,今日雾气大得很,向远处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是云还是雾。

    负责照顾老人起居的婢女站在不远处,季节变换,早晚微凉,自家老祖身体正处于恢复期,还是少受一些寒凉,正抓起一件绒袍准备过去老人披上的时候,突然有人从云雾中降下,这位婢女在看清来者何人后,当即恭敬道:“见过叶净老祖。”

    来者是叶净,那么能让目前执掌落叶宗大局的他亲自前来看望的,站在山边的老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落叶宗的另一个老祖,刚刚好转苏醒的叶澈。

    自从金柳峰上不需要送餐后,金茗就被叶净调到这来照顾叶澈的起居,对金茗笑着摆了摆手,叶净拿过那件绒袍,走到山边。

    叶澈虽然苏醒过来,但是身体还很虚弱,根本不能动气,在这一年半载之间算是手无缚鸡之力。

    见到给老人披上的绒袍被一把拽下,叶净叹道:“山上冷,你多穿点,如今就剩下我们这两个老骨头了,多加注意吧。”

    叶澈不说话,没有捡起脚下的御寒的绒袍,老人在山边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折了些树枝,用最原始的方式,钻木取火,火光映在老人的脸上,苍老的很。

    叶净也席地而坐,往篝火中添加一些枯枝,让火燃烧的更久更旺一些,“还在生我的气?”

    叶澈用树枝拨弄着篝火,也不说话。

    “我知道怪我,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我是落叶宗的罪人,我认。”

    篝火另一边的叶澈终于抬起头,“你都知道怪你,还想让我跟你说什么,这把年纪了,非要找骂?”

    老人说对了,叶净就是找骂,从董难言离开到现在的每一天里,叶净无不处在痛苦和内疚之中,他真想找人痛骂他一顿,骂的越狠越好,这样他心中的愧疚也能稍稍得以释放,不然再这么憋下去,叶净真担心他会悔恨疯掉。

    出乎叶净意料,叶澈一声不发,许久之后一声轻叹,没有言辞激烈的唾骂,只是幽幽说道:“从得知这件事以后,我就在想,当初为什么昏迷的不是你,而是我?”

    篝火堆被叶澈一枝挑飞,散落在山边。

    “你还知道我们两个都是老骨头,叶净,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血气方刚的年纪时候的我们了,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我们都已经风烛残年了,等到你我不在的时候,落叶宗交给谁,你知道吗?!”

    叶澈没有指着叶净的鼻子痛骂,而是指着自己的脸,“我谢谢你哈,让我体会了一把兄弟情深,就为了我这么一个半只脚埋进棺材里的老骨头,你凉了董师侄的心,我何等何能,能有你这么一个兄弟啊!”

    阴阳怪气要比张口大骂更有杀伤力,听到叶澈的讽刺声,叶净心如刀绞,苦涩道:“当初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我心里不愿意相信,可又实在找不出不是他的证据,我希望落叶宗有一位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中兴之主,但我又更怕他是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现在事后想想,如果当初我能多站在他的立场和角度想一想,多给他一点信任,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结果虽然还是未知,但是总比现在要好,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