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城。王敦身高八尺,状貌雄伟,面红粗髯,浓眉大眼,双手负于身后笔直站在城墙上,衣袂飘然,眺望着城中密密麻麻的士兵。这些士兵数量众多,皆着甲胄,手持兵器,似在排阵操练,声音如轰雷。

    只见城门外飞来一只信鸽,士兵伸手抓住这只信鸽,见鸽腿上绑有纸条,遂解下纸条,急步走到王敦身旁,双手奉纸,垂首道:“将军,这儿有一封飞鸽传信。”

    王敦接过卷着的纸条,用右手弄开,眉头一皱,腹诽道:“竟然想着联手反抗?”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目光凛冽如铁,又道:“早晚把这三大武力强宗都给收拾了。”然后命人紧急召见部将朱轨、赵诱。

    王敦匆匆回到刺史府,朱轨、赵诱已等候多时,见王敦前来,两人纷纷上前垂首作揖。

    王敦跨步至上位,朱轨、赵诱皆跪坐右边,王敦道:“长话短说,有要紧事急召两位入府,我刚得来消息,江东三大文化强宗的族长在义兴周府见面商讨,欲联合江东文化士族抵制司马皇室。两位对此有何看法?”

    一表人才的朱轨拱手道:“将军,依吾之拙见,既然三大武力强宗意欲联手,我们不如各个击破。这沈充少习兵书,久负英名,又不乏高瞻远瞩之意识,将军可任命他为参军。”

    王敦捋了捋粗髯,道:“那钱凤又该如何处置呢?”

    颔首而笑的赵诱缓缓道“将军大可放心,据探子来报,这沈充与钱凤乃是知己好友,两人经常相约携妓游山玩水。更何况,钱凤优柔寡断,缺乏主见,只要沈充被擢为府上参事,他一定会坐卧不安的,到时候沈充再劝说一番,他定会入瓮。”

    朱轨含笑道:“赵兄果然深谋远虑,这钱凤年少便擅长军械装备,可擢他为铠曹参军。至于这周札嘛?周处之后,义兴周氏再无俊才,这周札更是无能,花天酒地,还吃五石散,整日不思进取,也就凭着祖上的荣光混一混日子罢了,他完全不足为惧。”

    王敦听后哈哈大笑,爽朗道:“两位不愧是我的福将呀,能得二位相助,真乃我毕生之福呀!今日二位且留宿府上,我要好酒好菜款待你们!”

    朱轨、赵诱起身走至中央,垂首拱手道:“谢将军!”

    义兴周府,厅堂。一张金丝楠木独板架几案,钱夫人与卫协对坐。卫协乃西晋著名画家,与张墨并称“画圣”。久居洛阳,五胡乱华之后南下至建康。

    此时,卫协已人至中年,长脸高额,胡须发白,头戴小冠,身着上窄下宽的葛衫,褒衣博带,风度翩翩,笑容憨态慈祥。

    钱夫人在几案上融雪煮茶,熟练地洗釜,釜中已加薪,中火足矣,再取来一套珍藏的越瓷,将雪放在瓷上,煮几分钟融成水,沸腾后,冒出细密的水雾,投茶,屋子里的瞬间晕染上茶香。

    钱夫人道:“卫夫子,此雪乃刚采自嫩叶上的雪,大雪已连下三日,初雪中含有较多杂质和污垢,不宜煮茶,但这三日后的雪已洁净通透,可谓绝佳煮茶之材呀。”说罢,将茶碗双手呈给卫协,道:“卫夫子,请喝茶!”

    卫协始终笑脸相迎,双手接过茶碗,轻轻一啜,道:“清香宜人,气味芬芳,果真是绝佳好茶呀。我早早便听闻有融雪煮茶这一做法,奈何懒虫上身,一直未做过,今日有幸品饮,不枉来周府一趟呀。”

    钱夫人道:“能讨得卫夫子欢心,确实不容易。此茶虽然不是名贵之茶,但乃周府仆人精心制作,口味尚可,我已命仆人为夫子准备了一小袋。”

    卫协道:“夫人实在是考虑周到,劳您费心了。”

    钱夫人嘴角含笑,道:“小女周绿珠自幼爱绘画,经常出去写生采风,这不前几日还去那宜山采风,画了一幅《笛对腊梅图》,真是粗坯之作,她自己倒爱之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