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踩着七寸高跟鞋从走廊的另外一头走来,娇小的身躯被包裹在简洁大方的职业套裙里,凌厉肃杀的表情早没了当年的怯懦。韩纾梦也没有想到,曾经无比不起眼并且内向又害羞的任笛,居然会转行做了金融,而且是在他们公司,并且做了四年了。

    当初在美国碰见任笛的时候,韩纾梦颇为惊讶,在得知她也是迫于家里的压力才来的也稍微理解了一些。同是天涯沦落人,韩纾梦对她也是很同情,但也仅仅是同情而已。任笛在四年前进入他们公司,一直待在韩楚俊身边,为他筹谋规划,完成他的所有工作指令,干净利落的行事风格就像是拿着手术刀时候的她,韩纾梦觉得,她没有做医生,也真是可惜了。

    她对韩楚俊的态度,恭敬谦和,对外人说话滴水不漏,逻辑思维缜密,简直就是助理的最佳人选。

    人不可貌相。每一次见到任笛,韩纾梦都会这样感慨。

    回到纽约后,韩楚俊就马不停蹄地着手准备移交公司业务,清算成本。这是一项庞大的工作内容,他手里的项目太多太杂,移交需要耗费很多精力与时间,不过好在他有几个得力的助手,任笛就是其中之一。

    这次归国的名单里,任笛是他必须要带回去的一个人。

    公司没有人看出了任笛的心思,也没有人知道,任笛为了待在他身边,放弃了多少。

    从在学校里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注定成了一个卑微的暗恋者。他太耀眼,而她太不起眼。任笛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勇气放弃自己的学业,甚至不顾家里的反对跟着他的脚步来到异国他乡,那份孤独无人能懂,她曾经也没想过原来她会这样坚强。可她就是做到了,这个瘦弱的女子做到了,而且她还成功地在他身边已经待了四年,而且有继续待下去的打算。任笛是个很理智也很清醒的人,她知道也许自己这么久以来的陪伴并不会得到什么回报,她也没想过需要什么回报,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不是你争抢就能争抢得来的。

    只是再理智的人,心底都有一团火,那就叫不甘心。

    米瑾儿与韩楚凡的事,任笛是他们之中最先知道的。任笛一直都不曾把米瑾儿看成是情敌,因为她知道她没有这个资格,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窃喜。没了米瑾儿也会有其他人的这种状况任笛也想过,可韩楚俊偏偏在这件事上特别执着,就算米瑾儿成为了自己的嫂子,他依旧没有死心,就这样一直拖着,完不打算解决个人问题。这出乎了任笛的预料,但这是最好的结果。韩楚俊一直在等,他就会一直单身,而任笛就成了陪伴在她身边唯一的最久的异性,这跟男女朋友又有什么区别。任笛很满意,因为她知道,韩楚俊已经离不开她了,就算他将来有了妻子孩子,她对他来说,都是唯一的。

    可是,韩楚凡死了。他就这样意外地死了。他怎么能死!任笛在内心咆哮。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任笛就知道完了,韩楚俊绝对会回到她身边,不论有什么阻力。以前任笛不担心米瑾儿会移情别恋,四年同学她也算是了解那个人的性格,可现在不一样,韩楚凡死了,谁知道米瑾儿会不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而变得脆弱,再加上韩楚俊的痴情,他们在一起的几率完在呈直线上升。任笛愤怒,不甘,但却什么也不能表现出来。世界上任何人都能嫁给韩楚俊,但就是米瑾儿不能,因为她不配。任笛愤怒地想着。她就像一只怒发冲冠的鸡,雄赳赳地前进,她必须想办法打落他们之间的那一丝丝可能。

    即使自己得不到,那也不能让米瑾儿得到。在大洋的彼岸,一个跟米瑾儿毫无冤仇的人这样没由来地恨着她,在大洋的这一头,米瑾儿饱受疾病的煎熬。

    初春,海城开始进入绵绵细雨的季节。

    米瑾儿站在门诊大厅,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她的手很轻微地颤抖着,握着雨伞不敢迈出一步。她没想到什么都能克制住的她,居然会这样害怕下雨。

    米瑾儿铁青着脸,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致。她不敢动,甚至不敢把伞打开,她就这样一直站在台阶上,满脸肃杀地看着那绵绵细雨,直到情绪终于崩溃。

    路过的行人都不敢靠近那个蹲在台阶上,哭得肝肠寸断的漂亮的姑娘,她的哭泣就像是要把内脏都快要吐了出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没人敢上前,毕竟出现在医院门口的人,说不定就是一个重症患者。

    李末见到米瑾儿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哭得这样伤心的人她不是没有见过,但哭成这样的医护人员,她还真是没有见过。她是被一个小护士通知过来的,看到已经哭到完喘不上气的胸外医生米瑾儿,所有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恰好今天李末坐门诊,就只好请距离最近的医生过来瞧瞧。

    李末走上前扶着她站了起来,起码不能让她把自己给闷死了。

    “深呼吸,慢慢吸气,慢慢呼气。”李末的声音有种特殊的安定人心的力量。米瑾儿渐渐平稳下来,一刻钟后终于呼吸平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