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的炮袭也停止了。杨茂德轻轻地从灌木丛里爬出来,一边注目观测着前面那几个搜索过来的苏军,一边到处张望,寻找掩护地形。不知部队是推进得太快,还是被打散了,现在身边看不到一个自己人。

    他落单了,陷入了重围之中。不过阵地犬牙交错,自己人一定有在附近的,但他不敢出声大喊招呼。他变得很害怕,现在那几个人散开成队形,猫着腰,越来越近了,两下相距已经不过五十来米。好在此刻他虽然很害怕,但还记得丛林作战训练时对此种情形的处理方法,于是他迅速向着旁边的一块大石低姿贴地匍匐,潜行过去,想要以之为依托掩护。

    他从一只苏军的断手上爬过去,沾了些血迹在衣服的前胸襟上。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到了那大石后面后,他迅速转过身来,将枪口对准了那几个搜索者。正好那大石旁边有一丛灌木和草,可以隐身。

    现在还不能开枪,到处都是苏军,枪声无疑会引来更多的敌人。这块大石和灌木草丛并不能给他提供理想的安全保护。

    藏好了身子以后,他下意识地打开了“暴风”式自动步枪的保险。

    “来了,来了!”他看着搜索过来的敌人,心里在紧张念叨,有点喘不过气来。他紧张的趴着在地,耳朵里听着远处传来的枪炮声。枪炮声响得很激烈,尤其炮声,震撼大地。然而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炮声隔得太远,仿佛来自天堂。那种隆隆的震撼声音像是一种乐章,是专门接引人们到达虚无世界的。

    刚才雾气实在太大。几米外就看不见人影。苏军突然发动炮火袭击时,队伍瞬间全乱了。有一发炮弹落在他前边五米的地方,同班进攻在他前边的三个人随着爆炸声,全都倒下了。哼都没多哼一声。那一刻,他没有庆幸,更没有任何的多余想法,只是立刻趴下了,钻进了刚才爬出来的那丛灌木林,一直到炮击停止,浓雾散去才悄悄现身出来。

    现在他看着旁边和前面的地上,到处都是弹坑。被掀起的泥土,炸断的树枝,尤其敌我双方的尸体跟残肢,四处散落着。惨不忍睹。硝烟味还没有完全散尽,和血腥味混在一起。

    这是拿命在拼,必须要杀人才能活下去!他渐渐的由害怕中清醒过来。

    苏军的搜索小队越来越近,离他这里只有三十来米了。他们散得太开了,他没有把握一下子干掉五个。接起火来。最多打倒两个,自己就会牺牲。但他还不想这样死掉,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家。很依恋家人,家中的亲人包括父母。哥哥,弟弟。姐姐,妹妹,此际全进入了他的脑海。

    还有那个叫慕容雪的女飞行员……

    他真的舍不得就这样死,就这样死在丛林战地,永远离开他们。可是这是在敌人占领的地方,除了消灭他们,还有更好的方法能让自己安然无恙么?没有,他不能钻进地里去躲藏起来。他迟早要被发现,因为那五个人已经向着他走过来了,搜索得很仔细。或许是刚才对亲人的想念使他增添了些求生的力量和勇气。看着敌人越来越近,他深呼吸了两口气,以让自己的紧张平静下来。

    没有时间给他犹豫和恐惧!厮杀是不可能避免的了!因为苏军已经搜索到了距他只有二十来米远的地方!他迅速取下了手榴弹,摆在了前面。或许是出于潜意识,现在他的脑海里在紧张较量着,是先扔手榴弹呢还是先开枪?他想,手榴弹扔出去后,会提前暴露自己,只怕它还没爆炸自己就招致了敌人的射杀。正这样评估着,敌人又已经走进了几步!他决定不先用手榴弹,一则卧着小幅度动作手榴弹他扔不了那么远,二则敌人分散的那么开,手榴弹威力并不如直接开枪。

    他将枪口抬高了一点。

    他心里明白,刚才在遭到苏军猛烈的炮火袭击后,虽然部队被打乱了,但是大家都记得自己的目标方向,会有大部分人马向着任务高地继续攻击前进的。现在跟随部队,才是他心中最想要的。

    远处高地的枪声、炮声仍然在激烈的响着。那是友邻部队在进攻,说不定是自己连队正在夺占某个高地,助攻主峰。虽然这里周围暂时都很静,他可不想要这样的平静,这种平静他承受不了,要是突然响起枪声就会好了,搜索的敌人一定会被引开去,那么自己就安全了,他想。

    此刻可能是由于他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缘故,导致他的手心里现在全都是汗,在敌人越逼越近的当儿,浑身也有些发抖起来。

    现在他很想家,脑子里只闪念过父母亲人,他在想他们一定很担心他。绝别信他已经寄出去两个星期了,现在他很后悔了,为什么要寄给至亲的人令其担惊万分的信呢?做父母的永远都害怕自己的孩子在战场痛苦的死于敌人的残忍之手!也许母亲要忧忧愁愁,终日以泪洗面了;父亲也开心不起来,嘴上也许会说没事,内心里却一定担心得要命;兄弟姐妹呢?他们又会是如何的担心和害怕?如果他们又真接到他阵亡的消息……杨茂德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扣动了枪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