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二)初战合浦

    “竞存认为他陆荣廷的依仗会是什么?”杨朔铭转过头看着陈炯明,平静地问道。

    “民心。”陈炯明迎上了杨朔铭的目光,直截了当地答道。

    “民心?”听了陈炯明的回答,徐元锦和唐璟全都愣了一下。

    “据我所知,他陆荣廷据桂多年,于当地鲜有建设之举,民心从何而来?”唐璟也从杨朔铭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之色,替杨朔铭问了一句。

    “惊天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陆氏之所以能够久据桂地,并不是象瀚之主政赣西那样,为当地民生建设付出良多。”陈炯明看了看杨朔铭,转头意味深长地对唐璟说道,“他为广西百姓做的,甚至不如惊天在天云山为当地百姓做的多,但他能收取广西民心,靠的是安定广西局面与民生息。”

    听了陈炯明的话,唐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竞存可否说得详细一点?”杨朔铭看着陈炯明说道。

    “陆氏安定广西,首在剿除广西游勇一项。”陈炯明说道,“广西游勇发起于边关,曾扬威异域,其活动的旺盛时期,是在1884年之后,也就是中法战争之后,当时被裁撤的抗法士兵和内地清军的叛逆兵勇,逼上梁山,相结成旅,而后渐与会党结合,结援抗法。游勇前期为保卫我边疆,抗击法寇蚕食我西南二省多有贡献,可是到了后期,游勇渐渐兑为匪类,其成员良莠不齐,更有甚者,拉夫、铲村、劫掠、抽行水、献纳等恶事层出不穷,百姓深恶痛绝,游勇还通过肃杀恐怖的拜台、入湾等活动勒索百姓资财,迫使百姓在其势力庇荫之下求生。后期游勇为非作歹,到处皆然,清末壬寅(1902)、癸卯(1903)两年,广西南宁等地匪盗猖獗、绑票勒索,打劫村庄,无所不有。陆氏亦本为游勇,于甲午年受清廷招抚,任清廷巡防军管带,时年36岁,先驻龙州,后移防南宁、贵县办理清乡,招剿游勇,陆氏受命之后,施展其在游勇中具有的潜在影响,招徕右江百色地区至云南境内的游勇大头目投降自新,个别不愿意投降者,则被其各个击破,至该年年底,右江游勇乃平。后年两广总督岑春煊入桂剿匪,又重用龙济光和陆荣廷,以‘剿抚兼施’的两手平柳庆地区游勇。龙氏在前面进剿,陆氏则跟在后面招抚,所有较大的游勇头目都给陆氏招抚过来。后年三月陆氏回师左江,又把宁明一带的游匪招了,自是广西境内游勇悉平。陆荣廷剿抚游勇后,地方为之平靖,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休养生息,由是广西民心皆归陆氏,直至今日。”

    “原来如此。”杨朔铭想起了自己在原来的时空中大学历史课堂上听到的一些关于“游勇抗法”的溢美之词,嘴角现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笑容。

    如果不是这位在后世的历史书中骂名缠身的“革命叛徒”陈炯明亲口告诉自己关于广西游勇的事,他很难想象,广西军阀陆荣廷竟然会凭借收服游勇而取得广西民心。

    在杨朔铭原来所在的历史时空中那些所谓的“史学研究领域”里,总是流行这样的方式:就是对于历史上的劳动人民的“起义”和“斗争”,如太平天国和义和团,只能颂扬,不能讲其中的落后面和局限性。讲了就有可能被说成是“不看主流和本质”,甚或被扣上“丑化和污蔑劳动人民”的帽子。所以只要是劳动人民的起义和斗争,不管它有什么缺陷和落后的东西,也要“热情歌颂”;而对于当时的封建统治者和有争议的历史人物所做的一些符合人民愿望的事情,不管他在当时的历时条件下曾经起过怎样的有益作用,也要“立足于批”!不但要“残酷斗争,无情打击”,还要“踏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

    “竞存还没有说说,他陆荣廷是怎么‘劫粤济桂’的啊。”一直没有说话的程璧光忽然说道,“这也是他陆荣廷能够得广西民心的原因之一。”

    陈炯明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自桂军入粤之后,陆氏借口北伐需饷,开弛赌禁,并接管兵工厂、造币厂等要害部门,将其掌握在自己的亲信手里。广东各兵工厂造出的枪械子弹,首先满足桂军运回广西,粤人不能染指,造币厂造出银毫,一概运回桂省,使广西财政金融绰有余裕,而广东银根短拙,毫币低落,粤人损失,几逾千万,至于运米营私,包运鸦片、私卖矿产等等,视粤省为桂省之乳牛,桂省大小官员,大多成了富翁,民众亦得享安乐。如此种种,桂省官民当然感激涕零了。”

    “他们干了坏事,又要钳人嘴巴,有报社记者编辑抗议开赌,揭露桂系官场内幕,皆被以‘挑拨军心’等罪名逮捕枪毙。”程璧光的眼中闪过愤恨之色,“如此等等,桂系在在广东尽失民心,以至瀚之挥师入粤时,桂军欲增兵坚守以拒瀚之,陆氏却打电报给其部众,指示‘不必加兵守城’,因为‘民心已去,守之有损,弃之有益’。此语表明陆氏深知民心的重要,因此才会不遗余力,以邻为壑,笼络人心。瀚之如欲平定桂系,此处不可不防。”

    “看样子,对付陆荣廷这样的角色,还得另费些周折。”杨朔铭听了陈炯明和程璧光的话,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从地图桌旁站了起来。

    “云南的唐继尧,有蔡松坡对付,现在麻烦的,就是这个陆荣廷了。”徐元锦说道,“只要把他搞下去,大事就可以定了。”

    “只怕未必。”杨朔铭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地图上湖南省的位置处。

    “瀚之是担心那个老唐的本家?”徐元锦立刻便猜到了杨朔铭心里的想法,笑着看了唐璟一眼,开玩笑似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