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的确如此。”沈渊正巧心情不差,慢吞吞地回了一句。墨觞鸳与她讲过长生观的来历,此时她又讲给盛秋筱:“据说前朝初建成时,有位道长在此修行,当真受了仙人点化,一时间霞光异彩,白昼飞升,悠然驾鹤而去,修得了一个天地共寿,日月同庚。后人艳羡仰慕其仙缘,便起了这个名字,想也求个仙人抚顶,得道长生。”

    “世上真有这样的事儿,姐姐相信吗?”秋筱听得入神,又回过头痴痴地望着山门,眼角沁出了一丝泪光,仿佛正望着的是这一生的依托。日光和暖,毫不吝惜照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金子,没来由让人看着有超然世外之感。

    沈渊看着势头不对,扯了扯盛秋筱衣袖,她竟也浑然不觉。许是没听到沈渊的回答,她又自说自话起来:“无论旁人信不信,我都是信的,我一直都信的。”

    “姑娘!盛姑娘,咱们都落下好一段了,夫人该着急了。”如此这般,连绯月和绯云都看出了不对,一步上前拉开盛秋筱,左右将沈渊护在中间。秋筱跌咧了一下,始觉自己失态,伸手擦擦眼泪赶紧跟上。下山的路不好走,比上山时候难多了,秋筱没有再说话,默默跟在最后,没有人回头看她。

    其实这是个非常好的脱身机会,沈渊想,如果盛秋筱今日的种种反常是因为感伤身世,叹惜命运不公,实非真心在冷香阁讨生活,此刻是完全可以悄悄逃走的。她身为冷香阁的小阁主,明知有这样的可能,却刻意目不斜视,愿意善心泛滥一次,成全对方一场。

    可这次她失算了,秋筱没有离开,在下山前就恢复了温雅可人的状态,好像长生观前只是错觉。沈渊疑惑不过,忍不住私下与墨觞鸳问起时,她的养母却并不以为然。

    “你这孩子,想得也忒轻巧了。她就算有心要走,离了冷香阁能去哪儿?能做什么?你呀,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转不过来。”

    沈渊仍有不解:“可是,她在长生观那么伤心,好几次都在发愣出神,难道不是为了这事儿吗?”

    墨觞鸳乐了,摸一把她柔顺的发顶,笑呵呵道:“只准你矫情,几年几年地不爱理人,就不准人家有什么心里话,不愿意告诉你的?”

    沈渊嘟嘟嘴:“我哪里矫情过,那不是没有力气,不好见人么。”随即黏上墨觞鸳,又道:“我是见她笃信神迹之说,还以为她感怀身世,才会希望真有神明,能保佑她平安顺遂、一生无忧呢。”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不重不轻地掐了掐脸蛋。

    “这小脑瓜里想的还不少,你管她呢?这可不像你了。快别想了,来,吃点心吧,你最喜欢的水晶豆腐。”

    水晶豆腐名字好听,吃起来甜甜凉凉的,做起来也不难。薜荔籽入水揉搓成粘稠的胶,放凉了会凝固,晶莹剔透如冰雪样,划成块放进冰过的红糖水里,再加些果仁,红豆,山楂糕,糯米圆子,豆粉糍粑之类,正是一碗消暑佳品。

    同样是从栖凤老家带过来的手艺,每个人加的小料不同,做出来的滋味也各有千秋,正如墨觞鸳总叮嘱放些煮得软软的银耳,或者风味独特的槐花粉,一定要少放凉糕,最好不放,怕吃多了不消化,会积食;沈渊却偏爱加几勺醪糟,酸酸甜甜还带着微醺的酒香气,再添几颗小巧的圆子——她唯独不喜欢山楂糕,觉得会败了口感。

    而在栖凤时,家里有个老妈妈,每每都要放许多红豆,熬煮得香甜起沙,红糖水里还要放一片陈皮,当真别有一番风味。

    沈渊一经手就知道,自己那份里红糖水没冰过。她只能无奈笑笑,就如今这副身子,若非在长生观受了暑气,墨觞鸳怕是连这没冰过的都不许她碰吧?

    “知道你喜欢,要是太冰了就不能多吃,就是要这样不凉不热的,才叫刚刚好。”墨觞鸳笑得慈爱,浮出眼角几丝浅浅的细纹。

    这一年龙王爷大约格外慷慨,在山上还晒得很,才过了午后,天就开始阴阴的,傍晚飘起来一阵小雨,雨点不大,风却萧飒且凉。沈渊莫名心疼起那棵合欢树来,连着受了许多风雨飘摇,这一年怕是不会再开花了。

    若是明香姑娘知道了,想必也会为之伤怀吧。明香姑娘爱极了这棵树,可自她走后,沈渊寻不到她的下落,睹物思人总觉得意难平,悄悄掉过一次眼泪后就再也不管了,更不许别人在自个儿跟前提起。那棵树无人照拂,一年一年也照样芳菲开遍,就像在与沈渊赌气,非得要开得倔强又热闹,引着她不得不出来看看自己。

    “姑娘,今儿去传晚饭时,正巧盛姑娘在,做了一道年糕红豆羹,叫奴婢带了一份,说请小姐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