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岂就不是观主所言的‘道虫’之‘虫’么?我非伪善之辈,平日里杀生害命之事,也不是没有做过。不怕观主见笑,我与人一语不合,拔剑杀人,杀十个八个,也未必怎样。但若是因我一人之长生,视天下同类如草,收割元气盗取生机以自肥,此类事情,我是做不来的。”

    说话的时候,他想到是紫雷、赤阴两位“旧主”,这两个他至今都要仰视的还丹修士,不正如老道所言,戕害同类,为自己的长生之路架梯子么?

    作为受害者,余慈绝没有效仿之心。至少,现在没有!

    于舟听得笑了起来:“你不用向我表明心迹,你也把大道长生想得太简单了些……《阴符经》可读过?”

    余慈很坦白地摇头。

    于舟笑指他一句:“以后这些功课要用用心。这经文里有一句话,乃是‘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此言何解?”

    余慈仍是摇头。

    老道没有直接解释,只是拍了拍手边的石盒,又道:“一条鱼龙两千五百功,你觉得宗门这功德交易之法如何?”

    余慈这次不再摇头,而是皱眉说:“商贾气很浓。”

    顿了顿,他略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出来:“与我想象的修行宗门不太一样。”

    老道抚掌而笑:“年轻人这话说得极妙。你想象的……可惜,长生大道无从想象,只有践行一途。长生之艰难,不经由实践,又岂能理解透了?

    “要知长生是最虚无缥缈的事,但求长生又是最现实的事。以你现在的修为,若只想着餐风饮露,净体辟谷,那是要给饿死的,终究少不了油盐酱醋。你再看山门内那些化虹乘云,遨游太虚的前辈仙师,当年也都是从粗浅的提纵到驭器悬浮、再到步虚飞空,一步步提升,才有今日之境界。

    “即使他们有了今日的境界,从油盐酱醋里面抽身,他们的徒子徒孙依然要到里面滚一遭,从没有说师傅一朝传法,徒弟长生可期的道理……是不是觉得老道说的都是一些陈词滥调?”

    余慈哑然,不等他辩解,老道便笑道:“这想象和践行之事还要更复杂,便是善功榜,也是别有深意。现在倒有一个更简单的问题,不用想象,你且答我:虾须草、鱼龙草,它们之间,会交易么?”

    余慈只能再度摇头。

    “这便是了,鱼龙一脉通过感应交通,盗取同类生机以自肥,但这是它们吸收养份而成长的唯一方式,但我们而言,想吸取养份,选择可要高级得多,也复杂得多。

    “你为什么非要取别人性命?只要他身上的灵丹法宝,不可以么?再退一步说,彼此交换不也挺好?宗门的功德交易不正是这么做的?

    “推而广之,任何一种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都是获取养份的机会,只不过有人获取的多,有人获取的少。有人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有目标地去换取,而有人则懵懵懂懂,白白浪费机会。

    “打个比方:人行于道中,见一美人,遍体绫罗,珠光宝气,又携有修行典籍若干,此时,好色者欲携美人归,理所当然;好财者欲得其珠宝,说得过去;而吾等修行之人,取其典籍是人之常情,可若还要慕财好色,甚至连典籍都忘个干净……长生与这等人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