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与胡斯托神父沟通,刘玄发现自己猜错了,其实从西班牙巴拿马城过来吕宋岛的航线还没开通呢。市舶司上报的从东边而来的佛郎机海船,主要来自两部分。一是通过星瞻州德光城后,他们没有直奔番禺,而是继续东行,去那些海岛上直接找土著人收购香料,然后慢慢地绕到南安州铜庐城。

    还有极少数胆子极大的,为了逃避进口关税,直接从星瞻州南岛的南边走,绕过德光城,然后去海岛收购香料,再去了铜庐城。所以这些船只看上去就像是从东边过来的一样。市舶司和水师也不管你东南西北哪里来的,走的时候按章纳税就好,否则直接让你在最近的陆地-海底登陆。

    刘玄一会跟胡斯托交流,一会又问问皮埃罗情况,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两人的底摸清楚了。

    皮埃罗出身于佛罗伦萨附近小镇的普通人家,十来岁就开始挣钱,先是做了几年梳羊毛工,然后去了热那亚,干了一两年后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变成了水手,跑热那亚-西西里-马格里布航线。结果有一年船队遭到了亲帖木泰汗国的海盗袭击,皮埃罗被俘,然后当成奴隶给卖到埃及去了。后来有商人知道他是有经验的水手,便把他赎了出来,雇佣他当水手专跑巴士拉到果阿航线。

    后来皮埃罗离开那支大食贵族的船队,埃及、大食不敢回去了,就上了一位葡萄牙商人的船,专跑天竺到星瞻州的航线。因为会说华夏语和拉丁语,便被胡斯托神父雇为翻译,但是实际上只是会简单的拉丁文,写封简短书信可以,再长和复杂点就难为人了。

    而胡斯托神父就博学多才,不仅精通本专业-神学,还熟悉绘画、医学、数学、天文、地理,甚至希腊哲学也学过。应该是在漫长的传教岁月里,刻苦好学的胡斯托有大把的时间学习这些杂学。又或许传教需要这样驳杂的知识。你就一本《圣经》,口水讲干了人家也只当你是说书的。要是会医术,会数学,会天文地理等等,那就神奇了,很容易让人信服,传起教来也容易许多。

    而他的十六个学生和助手,来自西欧各国,除了是虔诚的教徒之外,也是知识分子,各有所长。有熟悉会计的,有精通土木建筑的,有熟悉冶炼和修船的,甚至有两位是以前军中负责枪炮维修的。

    想想也是,这时候的西班牙传教队伍,任务十分复杂,有时候去到一个地方,可能是要先建立一座城堡,才能展开传教工作,至少你教堂要修一座吧。所以一支完整的传教队伍,各种专业人士都会配一些。光靠传教士?呵呵,你以为上帝真的会降下神迹,凭空在荒芜之地给你变出一座教堂或城镇来?

    而且去海外各地传教,另外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帮助殖民政府维持王国在当地的统治。所以传教队伍一边传教,一边还要帮殖民政府做一些事情。这年头,无论中外,知识分子都金贵,而出一趟海更不容易。能活着达到目的地的知识分子,肯定要被当成多面手来使用的。

    稍微一想,刘玄就明白了这年头西班牙等国的传教队伍为什么各个多才多艺,甚至文武双全。

    又听说皮埃罗在埃及和大食待过一段时间,刘玄便抽空问起了那边的情况,再结合自己收集的信息和情报,整理出一个比较清晰的脉络。

    室韦人第一次西征,只是对两河流域、小亚细亚、东地中海地区抢掠了几次,顺手把奄奄一息的黑衣大食给灭了。因为当时他们的重心在东边,所以就没有继续深入,占住波斯和河中地区就算了。等到了室韦人与周室相持的那些年间,见东边占不到什么便宜,室韦大汗便组织人手从河中地区和波斯向北和西边出发。北边直接占据了伏尔加河流域和东俄大草原。

    向西,先是踏平了名义上臣属于室韦人,实际上地方势力林立的两河流域和东地中海地区。然后集中火力,直接打崩了小亚细亚强国罗姆苏丹国。对,就是那个打遍中东欧无敌手,打得拜占庭帝国只剩下一座孤城的塞尔柱人国家。到了阿里布哥大汗时期,室韦人的势力达到了顶峰,东极葱岭,南至大海,北至冰海,西至东俄大草原、黑海、小亚细亚、东地中海、埃及一线。

    这么大的地盘,阿里布哥知道早晚要分裂,于是干脆一分为四,基本盘给了长子,建立了伊尔利汗国;北边给了二子,建立了温钦查汗国;西边给了三子,建立了帖木泰汗国。庶出的幼子,给了可不里(喀布尔)一小块地盘,然后要三个稍长的儿子发誓,一定要帮这个幼弟把天竺打下来,作为他的地盘。结果这个幼子都五六十岁了,终于等到了机会,打下了开伯尔山口,然后带着三个侄孙赞助的三万骑兵,一路畅通地冲进了天竺这个聚宝盆里。

    刘玄胡斯托神父和皮埃罗两人足足谈了半天,还留他们吃了个中饭。

    临了送他们出门时,刘玄切切交代薛蝌,好生招待胡斯托神父一行人。最重要的是先让他们去洗个澡,跟他们谈了半天,鼻子全是那股子酸爽味,天都回不过味来。待会他自己都要去好生洗一回,否则园子里的娘子们都会嫌弃他。

    “安排地方让他们住下,找几个机灵点的生员秀才,教那位胡先生和他的学生识汉字说官话。那位皮先生,可以先居中通译,那也是个人才,留着有用。”刘玄在薛蝌耳边叮嘱道,“他们这些人,先都留下来。过两日,你哥要娶亲结婚了,然后又是贾府明府联姻,等忙完这两桩大事,我再跟他们细谈。”

    “你可以暗地里告诉那位胡先生,我是开元宫使,按律南直隶的道观寺庙和道僧度牒我都能管。他是洋和尚,到了我们国朝,就按和尚论了。所以只要我一句话,他们就能在南直隶修他们的洋庙,能拿着度牒去传教。”

    薛蝌心领神会,这是刘四郎要钓着这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