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进来一看,却是个眼生的太医,牧碧微虽然觉得步氏才进宫来未必就能够买通了太医,但谁又知道她背后的人是否在太医院有人呢?因此见他眼生,就没有提诊断的事情,免礼后先问:“这位太医本宫倒是看着眼生,可是才进太医院的?”

    “娘娘好眼力,下官赵尚义,是去年才进入太医院的。”那太医拱手答,“先前院判担心下官冒失冲撞了贵人,这次太后留宫,需要太医院部分留守邺都,下官才被调来随驾,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娘娘饶恕!”说着复一礼。

    牧碧微听说他是去年才进太医院的,笑了一笑,温和的道:“赵太医太多礼了。”

    就扶了扶额,暗示道,“说起来本宫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两日本来有些乏,昨儿个晚上忙完了事情就头疼得紧,要说旁的也没什么,只是这头疼的一阵一阵的……难免做不了事。”

    赵尚义听了,沉思片刻,道:“请娘娘恕下官才疏学浅,只这么听,下官也不知道该如何写方子,还请娘娘容下官把一把脉,方可判断!”

    牧碧微见他还要把脉,心里就有些怀疑他可是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又或者是想把戏做全,沉吟了下,到底伸出手来,阿善盖了一方帕子上去,赵尚义告罪了一声,上前来切脉片刻,面上先是疑惑,继而沉吟,最后却化作喜色——最后笃定的退后几步,施礼笑道:“下官恭喜光猷娘娘,娘娘这是有孕在身而不自知,这几日操劳,想是累着了!”

    这话说了出来,四周侍者都是又惊又喜,牧碧微与阿善却皆是脸色一变,阿善下意识道:“有几个……”

    被牧碧微一个凌厉的眼风止住!

    那赵尚义报喜之后,不见牧碧微喜欢,反见她一愣之后,慢慢竟露出了伤心难过之色,不觉惊讶,忙安慰道:“娘娘但请放心,以下官来看,娘娘这一胎是极稳的,虽然有所劳累,但娘娘底子好,这几日的劳累绝不至于影响到了皇嗣!”

    就见牧碧微簌簌的落下了泪来,旁边侍者本待上前道贺讨赏,见这情况也是面面相觑,不敢作声,阿善暗叹了一声,亦作悲戚之色,上前劝慰道:“娘娘莫要难过了,娘娘可不是日思夜想的就盼着西平公主能在澄练殿里有个伴吗?如今可算上苍庇佑,怎么

    还哭上了?”

    只听牧碧微难过的拭泪道:“本宫哪里是不高兴呢?”这话说着,她面上愁容却越发的多了,哽咽着道,“只是阿善你也看到了,本宫进宫来这几年,宫中有孕的妃嫔还少吗?可到底能够生下来的不过那么些个……何姐姐、龚世妇出事后咱们也去看过的,那情景看得,本宫心里真真是怕极了……”

    赵尚义耐心道:“娘娘放心,下官敢拿项上人头担保,娘娘这一胎极是稳固,甚至都不必多加进补……”

    “赵太医,你才进太医院,又是头一回给这宫里的妃嫔诊脉罢?”牧碧微眼角扫过四周,心里暗松了口气,好在方才她也怕遇见了不知道变通或者与步氏有关的太医,因此留下来的都是可靠的心腹,这会被阿善和挽裳等人上来劝了劝,就势收了泪,反问道。

    “下官的确头次给贵人诊断。”赵尚义沉吟着道。

    牧碧微扫了眼挽裳,叹道:“本宫也不瞒你了,本宫自幼习武,这身子如何自己心里何尝没数?所以方才你进来,本宫原本是不太想诊脉的,就是怕你诊过之后就开药,那苦苦的药汁子,本宫从小就不爱喝!盖因本宫身子骨儿一直不错,一些小病捱着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挽裳会意的接口,压低了嗓子道,“赵太医不知,娘娘哪里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呢?话说起来,这宫里莫名其妙小产了的妃子,有几个是真正病歪歪的?旁边宜晴阁的何宣徽,身体不好吗?她宫里的龚世妇,那是大冷天连裘衣都不必穿的,可好好的怀了男胎就那么没了……赵太医,你方才诊断出来娘娘的身孕就这么一嚷,亏得如今四周都是咱们娘娘的人!不然,你一番好意道喜,却是害了咱们娘娘了!”

    赵尚义听得心惊,这宫闱私秘,他自然不敢深问下去,忙撩了袍子跪下请罪:“下官诚不知道还有这一重缘故,本想着恭喜娘娘,不想险些给娘娘惹了麻烦,还求娘娘责罚!”

    “唉,这哪里能怪你呢。”牧碧微擦着眼角,命阿善上前扶了他起来,忧忧愁愁的叹息道,“这都是本宫自己的命——如今还不在宫里!在这行宫之中,本宫身边的人都没带齐……这……本宫千盼万盼来的孩子,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却叫本宫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