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仲容要对许盈动家法,就算是有过硬的理由,他们也要犹豫,更何况说不出太大的道理!这种事,做了不见得有好处,不做却是能少一件麻烦大家乐得按兵不动。

    也不是直接拒绝,就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呗。

    行家法的奴仆生病了!换个奴仆来?那可不行!行家法这样的事也不是随便谁都行的,换个没经验的不知道轻重,真的把小郎君打出个好歹来,那如何交代?

    再不然,‘来了来了,这就请家法,稍等’,一会要把家法请出来,一会儿要按规矩告神,一会儿突然哪个人闹肚子了反正就这样拖着呗。

    许仲容就算知道这些人在敷衍他,那又能如何呢?在他南下的时候他就没有获得处理这些许家奴子、婢子的权力!许勋让他来,也只是辅助许盈,若许盈真有什么乱来的,他可以阻止,但仅此而已了。

    又不是让他真的做许盈家长,成为东塘庄园实际的主人的。

    久等家法不来,再加上许盈的话,这就将许仲容逼到角落了。他本可以行使老师和长辈的权威,不管许盈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就因为他的不尊敬罚他此时却不能了,他只能按照许盈所说‘不教而诛谓之虐’,真的从道理上压倒了他,这才能罚他!

    这个时候都不指望能动家法了,只是普普通通地罚,也算是挽回了面子。

    脸上阴晴不定了一番,许仲容忽然叹了口气,语气不再如之前一样强硬:“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听教呢?伯父虽不是什么天纵之才,却也是踏踏实实读了许多年书的,又在外交际往来多年这些道理难道不比你懂?”

    “如今世道,玄远之学是显学,这总是不错的罢?一人或许有错,难道这么多人也一点儿道理不懂,错把瓦砾当珠玉?”

    许盈并没有因为许仲容态度的急转直下就如何,依旧神色沉静:“伯父这话说的没道理,若真的信的人多了便是对的,那倒是可笑了——乡野之间多的是愚夫愚妇,好多人连田地里的蝗虫不能伤,伤了便要得罪‘蝗神’这种无稽之谈都信呢!”

    “这如何能比?”许仲容支支吾吾了两句,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道:“你也说了,那不过是愚夫愚妇,可是玄远之学,学的人无不是当世大才!海内皆有名望之辈!”

    “哦”许盈却不会因此词穷,当即道:“那就更没道理了!说这话之前,伯父想过如今中原时局么?”

    许仲容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懂许盈为何如此说。

    许盈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只是稍稍停了下就道:“时局板荡,天下大乱,如今再看朝局,正是一地鸡毛!外面多的是胡人小朝廷——所谓的有识之士、才俊谋臣也多的是投他们的!所以,这就是正理了?”

    在民族大是大非上,不管心里怎么判断,表面上都不能承认那些‘投敌叛国’的家族和个人是正确的。

    是的,或许他们有自己的理由,比如自己家郡望所在被五胡或地方军阀割据,形势比人强,他们也没办法。又或者,他们也可以说自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今天下怎么看大周都不像是很有气数的样子,自然是良禽择木而栖喽!

    其他人心里也不见得会真的觉得这些人是国贼之流。

    但是有些话就是这样,心里可以想,嘴上不能说,这是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