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洪辰便喊醒雷飞凤,让他背上了行李,然后与旅店老板结清账钱,再去后院牵了雪里飞,踏上通往塔木城外的路。

    雷飞凤骑在马背上,揉了一下惺忪睡眼,“哈——”地打了个长长呵欠,问牵着马走的洪辰道“老师,我们这是往哪里去?”

    “回羌州。”

    洪辰说。

    雷飞凤又道“我都不记得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见到二狼神了?”

    洪辰点了下头。

    雷飞凤问“他就是白独狼?”

    洪辰又点了下头。

    “啊呀,可算找到啦。”雷飞凤想起从离开天京到现在,足足过去了八个多月,再过三个多月,就又是一年一度的圆月仲秋佳节了,便说,“我有点想巴干爹和乌干妈了,八月十五时咱能见到他们吗?”

    洪辰低下头算了算日子,说“肯定可以。春夏之际,草原气候不似秋冬那么恶劣,一路顺畅,咱们只消先去一趟银鹰部落,找到马衣哈,随后直奔白牙部落,就能见到大哥大嫂他们了。”

    “不过你也别太高兴。”洪辰接着道,“到时候,他们俩问起我这大半年时间都教了你什么来,我就说,我把九州十大派之一,北海昆仑宗的两大绝学都教给了你。他们肯定听得高兴,要看你演练,甚至还能喊上可汗,昭告整个部落的人来瞧你表演。你上了场,却只能练出些不三不四的把式来,看他们笑不笑话你。”

    雷飞凤嘟囔道“我还小,我还小,练不出来也属于正常。”

    “老三,你万不能拿年龄小当托辞。”洪辰说,“我看了那些前辈经验总结,说一个人越小才越应该好好练,努力学。你接下来这年纪,就属一个人一辈子练功最好的时候,仗着年轻精力旺,能勇猛精进个好几年,把底子打得牢牢的。再往后自然可厚积薄发,内功随着年月而深厚,刀法历经时光而精湛。倘若基础不稳,没什么积淀,等年纪稍微一大些,身上的天赋就越来越不够用,不仅再难以取得进步,只要稍怠惫点,武功就得倒退。”

    “明白啦,明白啦。”

    雷飞凤听得有些不耐烦,只觉老师明明年纪不大,却总跟个老学究一样爱督促人,说不出的别扭。又想起曾听老师讲过,他从前所住的桃源,没有一个同龄人,全都是好几十岁的老家伙,最年轻的那个卖鱼强现在也得三四十了,便也不以为奇,心想老师总跟老家伙混在一起,才这么老气横秋的,我千万不能沾染他这臭毛病,该吃吃,该玩玩就好啦。至于练功嘛,反正我天赋不算多好,也算不上太差,不荒废就行啦。

    出了塔木城,洪辰骑上了雪里飞,策马扬鞭,疾驰在春意盎然的狄州。雪里飞宽阔雄健的马蹄踏过低矮的灌木,踏过干涸的河床,踏过丘陵,踏过戈壁,踏过山川,终于抵达辽阔草原。

    西凉铁骑与草原部落已经鏖战数月,到了羌州之后,师徒二人一路看见了好几次战场残痕。大旗倒在地上,上面的旗帜已经残破脏污,断碎的兵器旁边是同样断碎的尸块,有些是人的,有些是马的,分辨不清原主人都是谁,周围一片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死亡的腥味。

    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时,雷飞凤看得心惊,催洪辰赶紧走。洪辰虽也不欲多看,还笑话了两句雷飞凤“你总说要当山大王,杀个血流成河,浮橹十里,才见了这点死人,就吓成这样子?”

    雷飞凤说“咱们赶路时,没少受各部落人的接济。一想到这些死去的人里,可能就有从前招待咱们喝马奶酒的汉子,我心里就蛮不是滋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