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本就略提一句,借她名号行当为之事并无不可,如此见她请罪也就罢了,只吩咐日后不可再犯。她身侧之人指着案上问道:“这首诗文辞虽粗,立意却新。你是如何得来?”

    明月原本就想以意搏名,如今听到问话更是谨慎,将一套说辞在心中转了一圈,方从容应道:“从前读史,书中常恨嬖幸奸佞诱君不明功罪,诛贤能罚直谏,国家因此而乱。窃以为人君岂会无过错?若是君弱臣强,被欺尚有情可原。然而君强臣弱,臣之所有皆君所赐,臣之忠奸皆君所选,只把过错推给人臣,未免有本末倒置之嫌。褒姒身为女子陪王伴驾,即便日日进谗言,幽王不听又能奈何?只将灭国罪归于女子,实在失之偏颇,难以以理服人。”语罢,即闻公主两人轻笑出声。

    到底年轻不经事,明月只以为笑她浅薄,又担心弄巧成拙,一张俏脸霎时通红,垂头不语。一直到回程途中仍是闷闷不乐,面带愁容。

    杨玘与王瑶卿暂做分手,与她同车而回,便问道:“公主与你谈了些什么?”

    明月长叹一声,详述情由,临了望着杨玘祈盼解忧。

    杨玘思忖一瞬,美目流转,又问道:“你说阁中不止公主一人?”

    明月点头应道:“正是,还有一人未知是谁。看装扮不是哪府贵客,可眉眼又与公主几分相像。”

    杨玘略微思索,道:“莫非是崔夫人?”

    明月惊讶道:“崔长照崔夫人?”

    杨玘点点头:“崔夫人之母与公主之母是两姨姊妹,听说崔夫人初为圣上充华,彼时公主仍居宫中,两人亲密无间。后陛下临朝,崔夫人殿前自荐,陪伴左右……”须臾与明月互看两眼,抚掌道:“指不定今日乃是奉命前往公主府,先行察看。”

    明月眸中闪亮,展颜道:“也就是非但公主今日未怪罪,也许陛下亦知我名?”

    “十有八九。”

    她二人如释重负,相视一笑。

    而在宫城之中,宫灯逶迤,乾元殿灯火通明,魏羽凰坐御案之后,粗粗看了纸上诗文,细听阶下汇报。纸卷之上正是明月的字迹:

    家国兴亡古来有,烽举骊山恨风流。

    请公试问君心质,何因美人万事休?

    崔长照提及明月,缓缓说道:“是个胆大的,就是涉世未深,锋芒太露。要想成事,还需磋磨几年。至于陆霜龄,公主与她谈了些话,左不过诗文见解,爱好为何。她由陆令公亲自抚养,人品德行自无话可说,我是想着陆归兄弟到底心大了些。苏舒筠被娇宠惯了,听到公主只留陆娘子,脸色霎时变冷,是个孩童脾性。陈妙言今日循规蹈矩,沉默许多。”她将公主府见闻一一禀完,又道:“晋王更衣之后,只道另有要事,遣人与公主作别。”

    魏羽凰道:“你走一趟昭明殿,请他斟酌晋王长史更替一事。”

    崔长照心知晋王今日糊涂,不该在仪凤阁胡闹,可让她去寻齐佑承,她却极为不愿:“陛下,妾去多有不妥,还是让秘书监前去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