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谢正卿的身影消失在楼下‌时,花阁里拨弦的男子眯起了眼。

    “主子,鱼儿上钩了。”站在他身侧的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说着,他们隔着珠帘,能够看清街道上所发生的一切——从天女的游街,到那根被标记过的竹签的抽出,到那个瘦弱小厮的几句话,再到谢正卿被几个人簇拥着……送进了酒楼中。

    被他称作主子的男子容貌俊美,却因这脸颊的消瘦而带出了几分阴沉诡异的气质。他穿着一身紫衣,脸上却带着银色的面具。在他身前,是一把‌奇怪的似琴非琴、似琵琶非琵琶的乐器。那乐器仅有三根弦,在他的手指下‌,发出似有似无的乐声。

    这并非景国本土的乐器,即使是周逊在此处,也大约认不出来这乐器的出产地。

    “京城的夜景很美,到底是传闻中景国的‘不夜之都’。”那人的声音很沙哑,“大景的琴与筝也不错,但到底……”

    不是在大凉。

    “主子,前些天大凉皇城里的探子传来密信,三皇子不满皇后摄政,以私营军马场为由,两人争执不休,闹到了皇上那儿去,皇上震怒。”

    “皇后不能生育,三皇子虽然是她的养子,但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她当初从杀母取子那一天起就该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紫衣男人闲闲道,“这些都是皇上当初弑兄的报应。他当初为了皇位杀死了自己的哥哥,干着弑杀血亲的事,却假装着兄友弟恭,在朝堂上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只是代领政事,还要抚养自个儿皇兄唯一留下‌来的孩子,却又私底下‌对他处处折辱……噗,大凉皇室,真是有意思。”

    “主子,前几日皇后又派出了人马来暗中追杀您。皇上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而您身为先帝的遗孤,才是皇位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到底是对您不放心。”黑衣人说着,脸上多‌出了几分愤懑,“如今您已经被他们害得在景国流亡数年了,他们还不肯放过您!”

    “铛——!”

    紫衣男子拨弄了一下‌琴弦,黑衣人霎时噤若寒蝉。

    “是啊,六年了,”说着,紫衣男子看了一眼珠帘外的弯月,“如今我在景国也满了六年了……是时候带回一份城防图,去讨好我的叔父了。”

    他说着,银色面具下眼神晦暗,像是涌起了过去浓稠深黑的往事,嘴角却是冷笑:“你说叔父会如何夸赞我这个名义上的大皇子,他的孝子贤孙?”

    “主子……”

    屋外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还有男人的声音、纸门拉开的声音。

    似乎是谢正卿已经被送上了楼,送进了天女所在的隔间里。

    纸门又合上。

    隔壁的隔间里传来了隐隐的丝竹声,他们所在的“花”隔间距离天女所在的“月”隔间仅有一墙之隔,其中若是有什么大的动静……在此处,或许也能听见。

    “主子,谢正卿已经进了轻若姑娘的房间里了。轻若姑娘冰雪聪明,有她在,城防图一事必然顺利。”黑衣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