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十八年春。

    成国公府二房,院中一棵老杏树下,少女坐在柔软的藤椅上打瞌睡,手中松松抓着一个绣绷。一阵风吹来,片片杏花飘落在她头上身上。粉.白的花瓣,乌墨的发,浅碧的春衫,衬着她如玉般的脸庞,远山般的黛眉,如诗如画,仙子一般。

    如果忽略她手中绣绷上的四不像“鸳鸯”的话。

    “宋卿言!你就是这样苦练绣花的?!”

    被母亲李氏的喊声惊醒,宋卿言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

    母亲正用一根手指指着她,都快戳到额头上了,到了还是转了方向,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

    娘这是生气了,不然不会连名带姓喊她。平日里都是唤她卿儿的。

    “娘——”宋卿言拿过绣绷,讨好地笑着,抓住母亲的袖子,软声道:“我就打了下盹,就一下。春困秋乏嘛。”

    宋卿言笑脸灿烂的,模样可人,李氏哪里还恼得起来?

    “娘也是担心你啊。”李氏长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怎么嫁去皇子府啊!要放在以前,殿下被贬肃州时,虽是皇子,却只封了个五品云骑将军,你嫁过去,即便日子苦些,娘给你多备些嫁妆,总能过下去。可如今……他回了京,进封豫亲王,必有贵女给他做侧妃、庶妃,你这样的,连绣个花都不会,就算是正妃,只怕……”

    只怕是会被人家生吞活剥,连个骨头渣都不剩。

    李氏很是后悔,没想到大皇子外家被抄、母妃赐死,贬到边关后,还能翻身。

    她以为女儿会一辈子在边关吃黄沙,所以怜惜她,放任她胡闹了五年,女红针黹、做菜调汤、管家理事……什么都没逼她学过。如今不过是临时抱佛脚,偏她还不上心。

    “你啊——”李氏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一下宋卿言的额头。

    宋卿言也不躲,笑嘻嘻地抱住了李氏的胳膊:“娘,我这就使劲学,你女儿这么聪惠,以后一定给你绣出个凤凰来。”

    宋卿言嘴上说得乐和,心里发愁。

    在大皇子眼里,这门亲事是她“处心积虑”,耍心机谋来的。国公府已经将二房分了出来,父亲两年前又过世了。对大皇子来说,她毫无助力,就是能绣出花儿来,也没用。

    她想退了这门亲事。

    大皇子刚回京,她就提过,李氏吓得眼都直了,说她再要胡闹,只怕命都要搭进去。她偷偷找过大皇子,却连豫王府的门都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