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你,也会有旁人;若不是沁采女,也会是旁的女子。这宫里见不得人的死亡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唯有好好护着你自己,才不辜负你所受的苦,才不辜负,我们未来才有的希望。

    这段话,在她每一次怀疑、害怕、受挫和累到极点的时候,都会想起来,想起卫燕那次小心翼翼握着她的手,认真地、坚定地说话的样子,他的眼睛里有明亮的光,他的手传递着一份温暖,这温暖虽然微弱,却足可以驱散那些可怕的梦给她带来的恐惧感。

    “在这里,这座皇宫,太多太多不是我可以得知、可以选择的东西,甚至包括我这条命——“姚今慢慢地昂起了头,她不再觉得那么冷,她甚至用冻得几乎毫无知觉的手也扶住了面前的垛口,“舒总,从过去到现在,从现代到古代,您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我想要给你的,是一个皇帝所能给出的最大的荣耀。”

    “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舒总,那么我要用什么来交换这份荣耀?”

    舒定山深邃的眼神,缓缓落在姚今的脸上,在那盏已经微弱到不行的宫灯映照下,他看着这个女孩倔强地昂着头,她的身形在宽大的披风中正逐渐显示出女性的特质,她不知道她那份天生的傲气,即使是在一个宫女、一个女官平常无数次的跪拜、请安、磕头之中,也难以掩饰,而他有多么需要这份完美的傲气,刚好在这样一个合适的女孩身上。

    “把你的命运交给我,我会让你的一生,光芒万丈。”

    “我……有没有资格拒绝?”

    “你没有。”

    忽然起了一阵风,东方似乎开始泛出微微的晨光,而姚今手上的那盏宫灯,脆弱地,终于熄灭了。

    年初一开始,朝廷的官员们虽然明面上休沐了,可中书省、门下省还有六部乃至御史台之间的拜年、送礼却是比上朝更费神的一件事,所以京城里往来的马车,倒是比平常还要更多一些。因是新年里,那马车的车厢大多是新换的,紫色、蓝色、青色最是常见,偶尔有大胆的人家,还有鹅黄色镶边的样式。宽阔的道路上,到处是来来往往的车马,此时却有一辆少见的粉藕色小轿,四个轿夫喜气洋洋地抬着,旁边跟着两个圆圆脸的丫头,不慌不忙地进了一处巷道,走了不多久,便在一处紧闭的门前停下,那虽是个侧门,然而一块金丝楠木的立式门牌还是不经意间透露了这户人家的身份,“林府”,正是当朝礼部尚书林凤台的府邸。

    此时从轿上下来一位年轻小姐,穿着一件纯白貂的斗篷,里头又露出一件镶着狐狸毛的短衫,穿的这样多,却仍是弱不禁风的样子。她刚站住,两个丫头便簇拥着上去相扶,此时打开的侧门中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女人,一面责怪丫头怎不提前通报,一面忙不迭地把一个精致的手炉送到小姐手上,一脸的疼惜关爱,将这位小姐上上下下看了又看,抹着眼泪道“山中清苦,小姐又消瘦了,咱们大人也忒狠心了些!”

    “父亲也是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山中的生活,月白早已习惯,并不妨事的,阿娘勿要挂心。”小姐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想要宽慰面前的管家阿娘,然而她的眉间仍然有一股浓郁的哀伤,即使五官生得这般的美丽动人,肤色又白皙透亮,却似乎透着些清冷,整个人都没什么生气。

    “管家阿娘,我们小姐这次太惨了,年三十都不给回来,一定让在山里过年!那破道观真是要什么就没什么,一概的吃穿用度全都讲究不了,昨儿夜里,小姐就抱着本书,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堂上守岁,连您包的汤圆都没能吃上一个,我和阿媛都心疼坏了!”个子稍高的圆脸丫头嘴快,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旁边叫阿媛的另一个丫头,也是跟着直点头。

    管家阿娘待要再问些道观里的细节,一行人已经走进了小姐住的小院门口,迎面而来的大夫人面色肃然,沉声道,“都将你们一个一个惯坏了,都开始指摘主人家的不是了?”

    两个丫头相互吐吐舌头,喏喏地退到了小姐林月白的身后,管家阿娘歉然上前行礼,小声道“下人们管教得不好,都是奴婢的错,大夫人莫要生气。”

    林月白摘下了自己斗篷的帽子,盈盈上前一拜,“母亲大人,新岁纳福。月白不孝,今日才回来。”

    大夫人一把扶住她,柔声道“我的孩子,快随母亲进屋说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