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颜煦的照片对您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吗?”那时的陆允问道。

    “不,那个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之所以留这么长时间,完全是为了还颜扉的人情……可能对他而言,才包含了真正的意义吧。”

    周慕虹告诉陆允,早年拍完颜煦的照片之后,他个人其实是不太满意的。可颜扉却从始至终惦记在心上,期间强烈要求周慕虹留下照片,并自愿为他展览和各项公益的活动资金添砖加瓦——发展到后来,甚至想重金买回这幅作品,不过没有得到周慕虹的同意。

    “颜叔叔。”出于对长辈的礼貌,陆允再开口时,还是带上了尊称,“这么些年来,颜煦留下的照片也不少,您唯独执着当年那一张。这是不是说明,其实您也在怀念过去,想那时候和颜煦关系不僵,没有那么多束缚,至少能像寻常父子一样——所以您是否在想,你们父子之间,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颜扉许久没有吭声,表情已等同于默认。

    半晌过后,他才用极为沉缓的语气道:“……我一直,在尽力补偿他。”

    颜扉不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在他个人的字典里,不存在与“责任”相关的任何字眼。即使面对颜煦安全感的缺失、每一次意外和受伤、乃至逐渐远离的脚步……颜扉却似毫无知觉,从头到尾做着错误的判断,然后以另外一种更离谱的方式弥补这样的缺憾。

    他不懂如何去关爱自己的孩子,所以只会把自认为“最好的”、“最珍贵的”,一股脑地往颜煦手里塞,却从来不会先问他“想不想要”、“需不需要”。

    “您认为这样的补偿,就是爱吗?”陆允问道。

    颜扉:“不然呢?”

    陆允:“……如果补偿有效的话,您也不用时刻惦记一张旧照片了。”

    “那你觉得我该怎样?”颜扉摊手问道,那双苍老的眼底甚至带有一丝迷茫的倔强,“我做的难道还不够吗?”

    陆允想,如果换做是以前,他绝不会试着转移一个人根深蒂固的执拗想法。

    他曾一度习惯了约束,习惯了负重,犹如提线木偶般机械地活着,重复着无意义的每一天。

    直到颜煦的突然闯入,打破那份既定的沉默,陆允才终于有所顿悟……原来人与人之间彼此维系的方式,并不止是单方面的“弥补”而已。

    “与其问你自己该怎么样,不如问你儿子更需要什么吧。”

    陆允深吸一口气,说话之时抬起双眼,却无意望见走廊拐弯的某处,一抹熟悉的手机灯照亮了地面平坦的一角。

    “颜煦?”陆允诧异道,“……你怎么出来了?”

    说着连忙跑过去,两手搀稳颜煦的胳膊:“你轮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