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外出打工的后生、女子们都陆续回来了。村里又变得生机勃勃,随处可见穿戴客气的小年轻,他们在马路上溜着,在菜市场那里说着笑着走过,给这个平静如水的小村庄带来了一点涟漪。现在祠堂里、大队旁小店子里的男人们谈论最多的是哪家的孩子挣的票子多,屋里孩子给自己买了个什么新奇东西。学贵这会儿正在祠堂门口的人群里炫耀他两个女子买的新衣服,他站起来,抖了抖自己的双腿,“你们看哒,就是这样子的。”

    “啊呀,学贵,还是你命好。你看看,这裤子笔挺呢,样式也好看。外头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厚嘴巴男人羡慕地说到。

    学贵听了心里美滋滋,这样的好日子才是他要的。

    与此同时,陈有丰与一同出去的后生、女子在菜市场溜达了一圈,觉得没劲,又去了大队旁的小店子。一进去,还没坐下,老板娘就热情地大喊:“啊呀,有丰老板回来啦。挣了大票子吧。”

    陈有丰心里美得很,以前在屋里,大家都喊他的野名字:“大头”,现在自己成了有丰老板,你说谁听了心里不美,他感受到了与众不同的滋味。仿佛别人已经高看了他一眼。他咧开嘴大笑,鼻子习惯性地皱了皱。“哪里。一点小钱。”

    “唉呀,你放心,不会找你借,还遮遮掩掩的。”小个子老板娘笑着揶揄道。

    陈有丰已经被人家几句恭维的话说得找不到东南西北了。他确实也从没有这么多票子在身上过。以前半年卖一次粮也才两三百块钱,还被他妈给藏起来了,虽然最后他都会以各种理由抠出来,总归是用起来不顺手。老妈要在旁边唠叨。现在身上的一千一百元是自己挣的,老妈没理由硬要了去,只是在耳边一遍遍唠叨:“有两个钱莫大花大用,票子要存起来。莫别个一撺掇就蠢子一样把票子甩出去。”。这样的话最是让人心烦。每每听到这,他都直起脖子,斜着眼睛同他妈争论:“嗯,我有那样蠢?还说我,最没脑筋的就是你,别个一给你说好话,你就恨不得把屋里的一点东西都拿出来给别个。”。这样,母子两个总要闹得不喜欢,他妈也就不怎么管他。

    陈有丰从兜里掏出他那叠钱,从里边拿出一张十块的票子递到女人面前,左右环顾着,笑着说:“给我来包瓜子。”。

    女人故意尖声喊:“啧啧啧,一叠的票子,老天!还说没挣到大票子。”

    屋里几个看打牌的中年男人起哄,“哎呦,有丰老弟,那么多的票子揣着,不压得慌呀。挣了钱也不请大家吃点东西。莫这样小气呢!”

    “来呀,请你们,吃什么?”陈有丰被人说得脸红起来,他结巴地招呼那几人去拿东西吃。实际上,他跟他们也不算很熟,平时在一个店子里坐着,打过照面,连话也没说过几句。有一个是一起打过一两回牌的。

    于是,那几个男人一人拿了一瓶汽水,就着陈有丰刚刚开的那包瓜子喝了起来。

    “哎呀,老弟,挣了票子也舍不得来打两圈牌,来一起玩几把。”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邋遢男人撇嘴说到。

    另外的几人起哄,“就是,就是。”

    老板娘笑得花枝乱颤,附和道:“是,今年还没在我这里打过牌呢。”

    陈有丰本来只是想来炫耀一下的,现在人家这样说,又不好推脱,于是他说:“来哒。”

    因为外边一截地方已经开了两桌了,于是老板娘在里边的角落里重新给他们开了一桌。

    陈有丰随其中三个男人坐到桌上开始洗牌,发牌。其余两三个围在旁边看。

    刚开始陈有丰手气挺顺的,赢了一些钱,心里乐开了怀,心想:我有丰的好运气来了。他皱着鼻子,咧嘴大笑,“各位老兄,对不住,老弟我今天手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