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左懋第严肃地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如今大明之漕运,包括运费、运军行粮及修船费等费用由粮户承担,均按正粮加耗派征。除此之外,运河长远,涉及各省多县,其中贪官污吏不少,占着运河,行那雁过拔毛之举,各种加派杂税下去,粮户负担极重。”

    说到这里时,他忽然拔高了声音,似乎是在控诉道:“农民被金点应役,虽免交税银,可荒时废业,艰苦万状。如遭风涛漂没,官吏勒索,势必负债赔纳,甚至家破人亡,这种例子,微臣沿途所见,亦非个别情况。就算由运军承担漕粮北运,绝大多数运军军卒,亦和农夫一般苦累,世道艰辛,绝非危言耸听。如若陛下不信,可派人核查运军实数,微臣敢担保,比军户逃匿之比例,只多不少。”

    崇祯皇帝听得脸色严肃,凭他对明末官员的印象,雁过拔毛的事情,应该不要太正常。

    “且如今之运河,已有多段淤泥堵塞,又或者遇枯水之际,无法行舟,则征集当地百姓拉纤之役,又或者车马转运,这期间,费钱费粮费力,种种弊端,可谓多不胜举。”左懋第说到这里,异常认真地说道:“如若改走海运的话,不但能解沿途百姓之苦,且再无漕运之弊端,虽有风高浪大之险,可只要则有经验值渔民,则平静之季,沿海而上,当能少受漂没。”

    “哦,这么说,漕运当废?”崇祯皇帝听了,不动声色,只是很冷静地问道。

    听到这话,左懋第又马上回答了,很显然,他对此应该是早有考虑,才能反应如此迅捷:“非也!漕运虽多缺陷,可正如首辅所言,漕粮相关军民,人数之多,不得不慎重待之。微臣以为,可减半漕运,改走海运。等海运之途熟悉之后,再减部漕运,可也!”

    听到这里,崇祯皇帝心中不由得微微点头,这个是慢慢地过度之法,也算是稳重之举。

    他正想说话时,却听左懋第还有话说道:“不过,运河不能废,除去漕运之外,南来北往之货运,依旧可也。臣从陛下先前之策得到启发,不如集改海运之后多余人力疏通运河,用于民间货运,收取关税,以补国库之虚……”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又追加补充道:“又或者初收之关税,用于当前运河的疏通,如此一来,运河之能无废,海运漕粮又能推进,而国库无需花费一分银钱,朝廷之幸,百姓之福也!”

    崇祯皇帝听明白了,左懋第的意思,概括起来,其实是说,海运能节约不少费用,这个费用刚好可以用来疏通运河,解决运河沿线人口生计问题,而疏通运河后又能征收关税,进而增加国库收入。等到将来,运河疏通完成了,海运节约出来的好处,朝廷就能切实享受到了。

    而他所说得从自己先前之策得到启发,应该是指目前让张溥在江南那边催缴欠赋等所得,用于地方救灾这个事。只要这样做,朝廷实施之政策,就能少很多阻力。

    崇祯皇帝这么想着,便问其他臣子道:“左卿之想法,诸卿以为如何?”

    左懋第的这个说法,是符合皇帝事先指定框架内所议。且群臣能从皇帝的言语神态中察觉,皇帝对左懋第的这个提议是满意的。就只是一条,这个做法,能让朝廷不费钱粮,就解决漕运目前的弊端,他们就觉得,皇帝应该是赞成的。而如果想否决左懋第的做法,皇帝也已经说了,就要提出对应的解决之道。

    因此,群臣在崇祯皇帝问话之后,都沉默了,并没有人反对。

    反而首辅薛国观出列,向崇祯皇帝奏道:“陛下,微臣附议,分半行之,乃稳重之举。不过漕运改海运,与之前所有不同,钱财之掌管分派,该如何有效统筹之?”

    张溥那边催缴上来的钱粮,都会存入大明皇家银行南直隶分行。而后,南直隶辖下各府防灾救灾,就由当地主官申请,五万两以下由南京左都御史杨廷麟、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以及吏部尚书孙传庭共同批准后,就能从大明皇家银行南直隶分行提取对应银票。五万两以上,就要快马奏报京师这边,由崇祯皇帝来审批了。

    这里面,就没南京户部尚书什么事儿。有官员不服,曾上书朝廷。崇祯皇帝的批复是,这笔钱粮,乃是专款专用,用于防灾救灾,而地方主官申请,由目前正在考核地方官员的吏部尚书来批阅,并没有不合理之处。

    由此,其实所有江南官员都能看出来,江南官场上,皇帝就信任这几个封疆大吏。其他臣子,除非做出什么特别的事情,赢得皇帝的信任,否则就会被这三个封疆大吏,外加一个张溥给压着了。

    过去了一年多时间,各省省会所在分行,除了西北、西南等少数地区之外,都已经开展了。但这次的漕运改海运不同,是关系到了几个分行,那这银钱怎么调配,就是个问题了!还有谁来审核,也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