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奎没有听别人抱怨过妻子,好多年,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似乎连女人都不曾谈论过了。只偶尔会谈谈孩子。

    但,每次上白班的时候,大家都会约着出去喝酒打牌,半夜回家。何大奎有时候会怀疑,是不是大家都和自己的目的一样,尽量避免和老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上一次和老婆□□是在什么时候?两个月前?还是三个月前?

    一根烟抽完,何大奎去上了个厕所,找衣服穿的时候,在柜子里翻来翻去,想翻一件深色的衣服。这时候,他才发现,他已经好多年没有买过衣服了。

    柜子里基本上都是老婆的衣服,他好不容易找了件黑色的T恤,人到中年鼓起来的肚子已经把T恤撑得快要脱线了。

    走出房门时,他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

    要是窗帘没那么透光,要是不用这么早去接父母和儿子回来准备丧事,他还可以多睡一会儿。

    下楼的时候,丧葬公司打来了电话,和他确定一下丧礼方面的事。对方是个女人,声音很温柔,问他关于丧礼方面的一些细节。何大奎听对方的声音听够了,就说道,“钱花多了,我可没那么多钱,你们能省就尽量省,人都没了,讲那么多虚礼做什么?”

    对方可能见识得太多了,也没有觉得很惊讶,“好的,何先生的意见我们知道了,一定会满足您的要求。”

    紧接着,王传香又打来了一遍电话,问葬礼的事,听说是明天出殡,她又大骂了一场,“准备工作都没有做好,这么早就把时间订了,是不是什么事都托付给别人了,你准备当甩手掌柜?”

    何大奎等她骂完了,挂了电话。他父母健在,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办理丧事,就算他想操心,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操心。突然想起,王传香骂得也对,他连亲戚朋友都还没有通知,但一想到会被人盘问,怎么死的?这么这种死法,要节哀顺变,他就觉得很烦躁。

    父母家在汉昌区那边,经济要繁荣很多,不像江阳区这边,就两个合资汽车厂,就算万达这种商业圈也还是新建起来的,人流量也不是很大。

    汽车拐进一所老旧的小区,好不容易找了一个停车位,离父母家住的那栋楼还很远。何大奎穿过了好几栋楼,才来到了父母的楼下。

    门禁已经形同虚设,何大奎拉开单元门,走进了楼道。

    父母家住在一楼,在楼道里,何大奎就听到屋里传来了姐姐的抱怨声,“现在朋友圈里都在传这件事了,新闻上也在报道,有好几个人都把消息转发我了,还在问我认不认识死者,要是让人知道,死的是我弟妹,我都没脸在公司上班了。”

    没有听到父母的回应,反而是姐姐还在大声地说,“活着的时候也没看到她什么好,死都死了,还让人不得安宁,那么晚了在外面逛什么逛,被人杀死了活该!”

    何大奎一脚踹向门,屋子里顿时一静,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有人颤颤巍巍地过来开门,是母亲,“你来了?”

    “嗯。”何大奎朝屋里看了一眼,姐姐何大梅略有些不自在地朝他瞥了一眼,气鼓鼓地,但也没再说什么了。

    “你少说两句,孩子还在呢,都这么大了,知道听事了。”母亲江枝儿嗔了女儿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