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在太祖立朝以来日益受到重视,当下已经从往日的小破渔村转变为一座堪比余杭大小的城池,来往商贾络绎不绝,而随着潘恩坐上了当下都查院院长的职位之后,来上海的人便愈发的多了。

    松江城,最有名的酒楼便是那蓬莱阁,其内侍者要么是玉树临风的俊俏男儿,要么便是那或妖娆妩媚,或纯洁碧玉的女子,菜肴更是精雕玉琢,堪称一件件艺术品,里面一餐,便是寻常老百姓一年有余的饭钱。

    这蓬莱阁静厅内,有四人落座,一人年约二十,并未如常人一般束发结冠,一头长发随意的散落在两肩,青年目若繁星,眉宇温雅,让人一眼看去就大生好感,在其右侧身后,站着一名中年男子,男子一身天蓝色长袍,上面绣有极其复杂的花纹,怀中抱着一柄长剑神色冷然,而其右脸脸上,刻着一道十分明显的刺青,细细看去,竟是一头五爪龙印!

    少年右座,坐着一名年龄大上几岁的女子,容颜衣着都是平平凡凡,但举止行为却又是落落大方,帮着少年挑着虾肉蟹膏。

    最后一名老者,身形佝偻坐在少年对面,一头白发干枯无光,双眼凹陷,然而老者形容虽然枯槁,气势却是十分磅礴,如同一头受了重伤的笼中狮,虽然气短,然而却是最为危险。

    “三娘,这中原的菜肴果真比我们那好,这虾肉,新鲜不少,是不是要花好多钱啊?”四人中明显是主位的青年美美的吃了一口肥嫩的虾肉,接着又喝了一口海参豆腐汤,然后看着满桌菜肴,皱着眉头颇为忧心的看向身边的女子。

    女子摇了摇头,爱惜的摸了摸青年的脑袋,“王子,难得出来一趟,就别在乎这一点半点的银两,你放心,这次出来,你王叔给你准备了许多银子,王子大可不必如此吝惜。王上也真是的,虽说让王子你勤俭有度无错,但是过犹不及,历代王子哪个像王子一样,到了深夜肚子饿了,连碗羊肉汤都舍不得喝。”

    “没事,三娘,苍耳能够吃饱喝好已经很满足了,听父王说,我们南疆还有好多吃了上顿就没下顿的人,苍耳身为王子,自当以身作则!”青年神色异常认真,又看向三娘忧心道,“三娘此番出来,王叔岂不是没有人照顾了,王叔他身体弱,一直都要三娘照顾,苍耳都叫王叔不要派人跟着我,有雪叔叔在,苍耳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王爷也是担心苍耳王子,即便我不在,也有绿珠照顾王爷,雪前辈虽强,但毕竟不懂得如何照顾王子,所以,还是让奴婢一起来好。”三娘说话之间,又给苍耳弄好了好几份虾肉蟹肉,然后撇头看向那恍若疯子的老头道,“罪崖,当年你败了,是王上把你从死人堆里救出来,按照你以往所犯罪行,是绝不可能从海牢里出来的,此次出来,是何原因,想必你清楚得很!”

    “嘿嘿嘿!老夫如何不知!”罪崖老头桀桀笑着,双眼之中充满了洗刷不掉的仇恨,双拳上鼓起的青筋林立,甚是吓人,“你们带我来这里,无非是让我拖着他,我不要拖住他,老夫更要亲手打死他,当年一败,无非是被他耍了阴谋,这一次,老夫,不会败!”

    “胜败不是说说的,而是要打出来的。”三娘起身从窗口取下飞来信鸽脚上的信件,打开一看后道,“人已经来了,你也可以收拾收拾去踩踩脚了,我等,之后自然也会跟上。”

    罪崖老头冷冷的看了一眼三娘,又看向苍耳和其背后那始终闭目的雪姓大叔,撇了撇嘴一个纵身离开了蓬莱阁,三娘冷冷的看着罪崖远去,回头继续给苍耳甄选菜肴。

    “三娘,我们此番千里迢迢过来莫非就为了杀一个人?杀一个中原人,对我南疆有何用处?”

    “用处?用处可大了,王子你等会看了便知,等尘埃落定,三娘再好好跟你说说来由。”三娘笑了笑就此揭过,此番苍耳前来也主要是见见世面,若是告诉苍耳自己一行人所杀之人是谁,按照苍耳对那位早死英雄的敬爱,恐怕,会下不了狠心。

    “雪前辈,你说罪崖此番过去,能耗了那位前辈多少精力?”三娘看向那闭目抱剑老人,其自始至终心里都没有觉得罪崖能够打过那个拳比天高的前辈。

    “许久没见过那老头子了,或许三成,或许四成,但肯定不会有五成。”雪姓大叔眯着眼,见三娘脸色诧异不动声色道,“你别把那老头子想得太简单了,他虽然屡战屡败,但是你要看看他每次都是打谁,能拿到天下第一拳这个名号的人,又岂会简单?若是他的身体还能再好几分,就算是我遇上,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那前辈竟有如此能耐?!”三娘一声惊呼,神色微微一变,“若是如此,那计划可又得要变一变了……”

    雪姓大叔没有再理会三娘,看向窗外神色稍有感伤与几分遗憾,又再次闭上了眼。

    长江斗起蛟龙穴,朱碧栏干夜明灭。太湖三万六千倾,多少清风与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