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荣能重回临安,不是李祜政顾念父子之情,而是他久病未愈,精神不济,要与李珩曜的军队对抗,朝中需有皇子坐镇。

    此外,李珩曜此次起兵,众将士将责任归咎到了程妙仪身上。他们先崭后奏杀了程氏一党,又齐齐在宫门外请愿,誓言程妙仪不死,军心难振,绝不发兵。

    李祜政宠爱程妙仪不假,却不至于下不了手。可在众将士的胁迫之下杀了程妙仪,非但有损天威尊严,也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被美色迷惑进而误国的罪名。如果有一个人可以替他做出这个决定,即便天下之人心有微词,时过境迁,传言只会沦为野史闲谈,入不得正经的史书工笔。对一代君王而言,也是无伤大雅了。

    李珩荣入宫之时,六军将士全都直挺挺地跪在宫门前。见到他,有人期待有人狐疑。李珩荣没有过多停留,下了马,直朝李祜政的寝宫而去。

    “儿臣参见父皇。”李珩荣跪地叩首。

    “奴才参见王爷。”高觉对李珩荣亦少不得礼数。

    李祜政让李珩荣起身,李珩荣也免了高觉的礼。

    “父皇,四弟的二十万大军不日便会直逼临安,众将士若一直愤而不发,就大事不妙了。”没有任何的场面虚言,李珩荣直言不讳。

    李祜政头疼得厉害:“你有什么主意?”

    李珩荣再次跪地,抬起微垂的头,看着李祜政道:“儿臣斗胆,拜请父皇以大局为重。”

    李祜政与高觉都是一愣。他们以为李珩荣会念着往日的情分多少有些不忍,没想到他会毫不犹豫地与众将士同一阵线。

    望着一脸决绝的他,李祜政突然想起惠妃在世时虽得他欢心,对这个儿子,自己却是不太亲近,后来更是渐行渐远。造化弄人,如今他成了自己跟前唯一能委以重任的孩子,还愿意为了保全江山,对旧爱绝情绝义,李祜政的心里无法不触动。

    “清君侧不过是那个逆子篡位的借口,并非贵妃一死即可解除危机。”心有动容,但积年累月的疑心更胜一筹,李祜政想要辨明李珩荣心意的虚实。

    李珩荣有备而来,怎会听不出李祜政对自己的试探。他神色不变,义正辞严:“眼下城池将破,众将士滞留不发,只能委屈贵妃娘娘了。”

    李珩荣说得诚恳、坚定,李祜政沉默了。

    “父皇,儿臣明白,父皇是因为母妃才纳了贵妃娘娘入宫。这么多年朝夕相伴,也不会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可是一人情长较之家国江山,实在微不足道。儿臣恳请父皇忍痛……下旨吧。”李珩荣伏地苦求,一副情义难全的模样。

    风烛残年,儿孙不肖,江山遭难,李祜政是感伤悲愤的。今日这场戏,李珩荣全身心地投入,多少打动了他几分。他消了心头的疑虑,走上前扶起了李珩荣,语出歉疚:“荣儿,朕知道朕纳妙仪入宫,你心里有怨也有恨……”

    “父皇,以前的事儿臣已经忘了。”李珩荣盯着眼前人苍老的面容,言辞恳切。

    李祜政欣慰地笑了,重重地拍了拍李珩荣的肩膀,千言万语都化于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