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府兵倾巢而出,秦飞琬被绑走一事瞬间闹开了去,李祜政也得到了消息。好在除了李珩荣与秦飞琬,没有人知晓芸儿切实的身份。宁王府上下统一了口径,说是遭遇了刺客,李祜政草草询问了几句,便不再关注——程妙仪跳舞扭伤了脚,尽管御医诊断说了无碍,他仍是一心牵挂,无暇顾及旁骛。

    亲生儿子的性命不及一位妃嫔的脚部轻伤,令人无语倒也正中秦飞琬下怀。如此一来,一则不会让先前隐瞒的蜀城之事暴露招致祸端。二则,当初废太子李珩翊谋反虽然有惠妃从中怂恿作梗,但他们并非完全无辜。芸儿是李珩翊的旧部之后,若是禀明了她的身份,她死去的父兄难免会受到牵连,身后不安。

    人死如灯灭,恩恩怨怨勿需执著下去了。秦飞琬葬了芸儿在她父兄坟旁,此生命途多舛,惟愿他们来世做寻常的一家人,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

    诸事虽了,李珩荣的伤势却不容乐观。挑断手脚筋之举,尽管掌握好了分寸,未曾真正伤及筋脉,可那些深重的刀伤是真真切切的,不然蒙骗不了几近疯狂的芸儿。整整五日过去了,李珩荣始终高烧不退,浑浑噩噩,汤药与食物勉力喂了下去不到半刻就会悉数吐出。

    秦飞琬守在床边,寸步不离,衣不解带。她没有亲眼见到当日的情形,只能通过李珩荣身上的每一道伤口想象。如果不是为了她,他不会受制于人,不会至今仍徘徊在生死边缘。她从不知道自己在李珩荣心中有这般的分量,如今知道了,却宁愿时光倒流,重回他不看重甚至厌恶自己的那段日子。那样的话,不管她遇到了什么危险,至少他是安全的。

    擦去脸上的泪水,秦飞琬拿下覆在李珩荣额上的冰巾,重新浸了冰水后,又放回了原处。

    夕云走了进来,将手中盛着膳食的托盘放到了桌上。看到早膳原封未动,她不由叹了口气,走到秦飞琬身边,柔声劝道:“姑娘,吃点东西吧,王爷这儿奴婢看着。”

    秦飞琬头也不回,凝视着李珩荣毫无血色的脸,悠悠地说:“原本我就欠王爷的,经此一役,我这条命也是他的了。万一……万一他这样去了,夕云,你千万不许拦我……”

    被秦飞琬的话吓坏了,夕云忙是蹲跪了下去:“不会的姑娘。王爷吉人自有天相,绝不会有事的。”

    爱与不舍,歉与心痛,满腔积郁纠结,秦飞琬心中半分乐观的情绪都没有。她不是爱哭之人,此刻像是要将前些年未流的泪悉数流尽,眼前总是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转瞬又模糊。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秦飞琬正自责伤心着,昏睡中的李珩荣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极是不安地发出了呓语:

    “那月我日日都去闻莺亭等你,你总不来……”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话,李珩荣的声音渐小至无,面容渐趋平静,紧握着秦飞琬的手的力道亦随之消散。

    夕云听得云里雾里的,等了半天,见李珩荣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有动静了,才是问道:“姑娘,王爷说什么呢?”

    秦飞琬默默思忖了一阵子,深呼吸了一下,吩咐道:“夕云,你在这儿照顾王爷,我去去就来。”

    不忍秦飞琬受累,夕云主动请缨:“这些日子姑娘够辛苦了,有事吩咐奴婢去就好。”

    秦飞琬坚持:“这件事我得亲自去。办好了,兴许王爷就无恙了。到时不用你劝,我自然能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