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罗玉竹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她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了两次推倒与一次重建。即便是这一次的重建,也是不完全的,她只是找到了一个短期的切实目标而已。

    罗玉竹在与我进行交换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无意识的戒备状态。她虽然摆出了一副开放的姿态,但她却并不是一个好演员。只有那么一两次,她才会流露出真切的情感。一是对端木的恨,一是对邓西伦的恨。我的表述没有错误,在那真实之中,只有恨。

    这两个男人都是她生命中的重要存在,一个脉络清晰,一个因果不明。但一样无法否认,这两个男人都对她产生了重大影响。前者贯穿了她的一生,影响也大多是积极地因素,但却为何会与她对后者的反应相同?没有爱,只有恨?因此,这又涉及到了心理层面的异变。

    我们的大脑是混乱而复杂的,人的一部分记忆是建立在压抑的情绪之上,如同沙砾上的城堡。这城堡虽然脆弱,但也是保护内心的一道防线。而这道防线的推倒与重建过程,在本质上其实并无区别,都是一种破坏,一次伤害,以及一次回溯的过程。

    随着这堵墙被破坏的次数增多,回溯的终点必将到达初次创伤的源头。而罗玉竹的初次创伤源点,正是死亡。这是一种近似虚幻与现实之间的转换,比如无法解决的情感矛盾,通常会折射在梦境之中。这是一种无意识的反馈,也是一种深层次的潜意识的自我保护。

    因为在潜意识中对真实事物的描述,其对自身的影响或伤害,要远低于在自觉意识中处理实际的对象或问题。这种反复的叠加,最终会导致意识的混乱。混淆现实与虚幻之间的距离与本质,直至完全失去对现实的感知。罗玉竹当时所表露出来的恨意,正是这种混乱下的虚幻。所以综合上述分析,我认为警方在罗玉竹的应对上存在轻疏。

    若单只一个罗玉竹,这种轻疏应该不会造成比较严重的后果。但若是在加上一个邓西伦呢?邓西伦的情况比罗玉竹还要严重,他的心理扭曲程度也并未如警方,至少是简警官所判断的那般无害。邓西伦的潜意识中有暴戾的一面,虽然隐藏的很好,但的确存在。

    邓西伦的创伤源头在童年,发生的时间比罗玉竹还要早。所以伤害程度更大,隐藏的层次也更深。

    他性格中懦弱的一面继承于他的父亲,敏感而自私则源自她母亲出走留给他的阴影。她对成熟女性的迷恋,以及靠近似偷窃才可带来的愉悦感,也同样是他对母亲带给他的创伤的一种修正。这种修正的短暂和失败,进一步增大了他的心理阴影面积。

    邓西伦的性功能障碍是心理疾患而不是生理疾病,与他的心理扭曲程度成正比。从他的诊疗记录上可以看出,他的这个毛病,在他结束第一次不成功的情感经历时便已存在。之后之所以病情会不断加剧,是因为他再也无法得到第一次时的满足感。

    相应的,这种不满足会反过来进一步加深他对母亲的怨恨。记录中他对母亲的回忆语言冰冷,全无色彩。而他对自己心理描述时所使用的修辞,一样充斥着阴暗的情绪。徘徊不落的飞鸟,因风干而不朽的鱼干,树干缝隙中的蚂蚁,无一不充斥着阴鸷的暴戾隐晦。

    而现在,这种暴戾已经面临爆发的边缘。邓西伦将面临人生中第二次的身败名裂,与第一次他母亲的出走所带来的伤害几乎可以视作等同。此时任何一点附加的刺激,都会加剧这种压抑已久的爆发。抛开简警官之前对他的试探性刺激,若是此时再加上一个同样几近癫狂的罗玉竹?呵呵~你还会觉得我之前的推断有些杞人忧天吗?”

    乔慕白与阚劲松对视片刻,才缓缓地点点头,“谢谢,你的判断的确很独到,至少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心理分析师或是心理侧写师。师傅的眼光不错,这小子的确是个人才。”

    “他那是久病成医,没什么可夸赞的。”阚劲松也是点点头,但语气中还夹杂着几分迟疑,“你今天过来似乎并不是专门为了试验报告而来,你还有什么怀疑,都一并说出来吧?”

    阚劲松的转折令经望川有些愣怔,他揉搓着下巴,似乎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不确定?”乔慕白起身给阚劲松将茶水续满,之后又给经望川倒了一杯才继续道:“不必有什么顾虑,即使是没有完整地支撑理由也不要紧,说出来大家一起参合一下。”

    经望川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赵东林!”他的视线在脚下逡巡,“赵东林与雷斌和邓西伦的关系亲密程度,超出了我之前的判断。在雷斌案的问询笔录中,据赵东林本人讲,他与雷斌之间只是纯粹的业务上往来。而且在雷斌的电脑硬盘中,也并未有涉及赵东林的龌龊把柄。

    这说明什么?在雷斌的价值观中,只有可操控与不可操控这两种基本分类。不可控的边缘化,可控的又分为利用价值与亲密战友两种自设分类。而赵东林在雷斌的定义中,应该是特殊的一个,是极有利用价值的亲密战友。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有一本雷斌研习的《毛批三国》。这些都是雷斌平日的心得题注,答案便在其中。另外通过我今天在会所了解的情况,也可印证二人之间的亲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