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场瓢泼的秋雨如期而至。而家宴结束时,离去的也只有焦自华一人。

    经望川站在书房的窗前,凝视着外面漆黑的长夜。他在等人,等三姐罗玉竹。

    时间已近午夜,程晓攸与简昕宜都已经安睡。二人之间的战斗由明转暗,都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各逞手段。而酒量又恰恰都是二人引以为傲的资本,所以当晚的较量虽然令人瞠目,但结局却是高下未分。

    喝得迷醉的二人霸占了经望川的房间,将程晓攸的房间让给了借机留下的罗玉竹。

    身后传来轻轻地敲门声,随即虚掩的房门被推开,罗玉竹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

    睡衣是程晓攸的,穿在她的身上略显宽大。经望川知道,这是罗玉竹的一种姿态。卸下伪装与戒备,彼此进行一段敞开心扉的交流。

    “三姐,您坐吧?”经望川将罗玉竹让到座位上,“我这里也给姐姐准备好了红茶和几样甜点,您刚才没怎么吃东西,这样对身体的恢复不好。若是姐姐不嫌弃,今后就在我这里用餐吧?人多也热闹些。”

    “有心了,乔治。”罗玉竹点点头,“你既然猜到了我的来意,那么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好的,”经望川轻笑,“三姐,今后的日子还很长,您不必过于为难自己。我虽然在西方长大,但对于亲情的定义更偏重东方的传统。这不仅仅只是一个称谓上的改变,想必日后您也自有体会。那么,接下来我们便直接从您与端木的故事开始说起吧?”

    “好的,料想你也猜到了大概,这故事的结局并不美好。”罗玉竹将咖啡放到桌上,盘膝蜷缩在椅子上,“我与端木衍自小便认识,在我的眼中,他不但是我的兄长,更是我的爱人。我的祖母曾经是端木家的佣人,父亲、母亲与端木衍的二叔也是同事。

    所以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我们两家便像一家人一般的亲密。他年长我四岁,没有兄弟姐妹。小时候我是他的“跟屁虫”,等大了一些,他便是我的守护神。我的父母从事的是野外勘探科考,经常外出。他们对我的照顾极为有限,所以我与祖母的感情更深一些。

    我上初中的时候,父母在一次外出科考时双双罹难。同时遇难的还有两人,其中一人便是端木的二叔。端木的二叔性格开朗,人也洒脱帅气,但却是一直没有结婚。所以在家中的所有长辈之中,二叔是对我们最为关爱的人,也是影响最深的人。

    端木自小便与二叔的关系最为亲密,他也一直将二叔视为偶像。这场突如其来的灾祸使两家同时陷入到巨大的悲痛,我失去了双亲,端木则是失去了支撑与目标。但这场灾祸不仅使两家的关系更为紧密,也使得我们两人的关系更为亲密。

    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们是彼此的支撑与慰藉。端木喜欢攀岩,学习建筑设计,也都是受他二叔的影响。因为二叔曾经跟他说过,野外勘探工作只是他年轻时的第三志愿,而他的第一志愿便是成为一名可以缔造奇迹的建筑师。

    我之所以反复提到端木的二叔,是因为他对端木的影响深远,几乎贯穿了端木短暂的一生。二叔当时并未说起他当年的第二个志愿是什么,直到我今天看到端木留给我的遗书,我才知道二叔当年的第二个志愿是成为一名作家,游历世界各地,记录世间的一切美好。

    所以当简昕宜警官告诉我,邓西伦的《死亡刻度》,很可能是抄袭一位笔名端木无措的作品时,我便已在心中有了确定的答案。因为我知道那不是笔名,端木的二叔,名字便叫做端木无措!”

    罗玉竹说到这里顿住了,她的目光的盯着面前光洁的桌面,怔怔的出神。经望川也是眉头微蹙,隐约间,他似是看到罗玉竹的目光中闪过几丝狠厉的光芒。

    问题变得严重了,那部手稿不但是端木衍的遗作,更是他的遗愿!若是换成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雷斌与邓西伦等人的确是有取死之道。经望川想要劝慰几句,他张张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时间的确是可以抹去很多东西,二叔才去世十多年,但很多人都已经将他遗忘干净。”罗玉竹又向后缩了缩身子,“所以,只有死亡才是真正可怕的事情。不是吗?畏惧也好,从容也罢,到头来一切都将归于虚无。没有天堂,没有地狱,也便没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