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迟在这偏僻的小院门口站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扭头看去,琼枝这么快就跟了过来了。他朝琼枝点点头,便准备走开,想了想还是嘱咐道,“你若是想把她弄死,别在我这里,我这屋子要娶亲用的,脏了地儿可不好。”

    琼枝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亲眼看着被勒死的人,居然还活着。心里已是很不自在,宋迟说这话的时候,琼枝羞愧万分。

    琼枝走了进去,门口,两个宋迟的亲兵守着,门开着。这屋子附近看似看不见人,但江梅萍却知道,不下于一百人看着她,日日夜夜,就怕她给跑了。想必,她的心思,宋迟也很清楚。而晴华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她很清楚晴华的性情。

    宋迟想她死,无可厚非。可是,李成韶为什么也想她死呢?当年,她进宫的时候,李成韶那如丧考妣的模样,她一直都记得,这么多年在宫里,她不知道给他挡了多少明枪暗箭。难道,李成韶以为,他心甘情愿地当一个成日酗酒,胸无大志的皇子就真的安全了吗?

    江梅萍的心,被浓浓的悲哀笼罩,看到琼枝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江梅萍不由得非常害怕,“琼枝,你想做什么?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敢以下犯上?”

    “既是上次没有死成,娘娘就不必再死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娘娘既然选择了以后服侍三清,奴婢也将随娘娘一起皈依道门。”

    江梅萍并没有皈依道门的心,她只是这般打扮,一路来会安全一些。在那个破城隍庙的时候,琼枝想要杀她,她那么大声音求救,居然没有一个人肯帮她。她根本不信皇帝听不见,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皇帝也想杀她,杀她的哥哥江建忠。

    宋迟用一百多人的亲卫队护送江梅萍和琼枝离开,临行前,宋迟叮嘱琼枝道,“如果还有下次,她没有死跑了出来了,你就以死谢罪吧!”

    琼枝点点头,“是,奴婢会的!”

    “当然了,我也不是一定要你死,你要知道,这是殿下派给你的任务。人不能总犯同样的错误,对不对?”

    “是!”琼枝愧疚不已,她想了想,道,“殿下也吩咐过奴婢,这辈子,都不能再让公主见贵妃娘娘了,也不允许李晴华再见江梅萍,这是忠王殿下的原话,将来,若有一天,还请将军带给大小姐。奴婢原本还想将来帮大小姐带孩子,奴婢怕是没有那一天了,将来三清面前,奴婢将为大小姐祈福!”

    送走了这尊神后,宋迟总算是松了一大口气。在对江梅萍这件事上,虽然忠王要狠心一点,显得冷血一点,但是,不论怎样,总比皇帝那老混蛋有担当一些。

    没有多少人比宋迟更清楚了,大随的江山被祸害成这样,皇帝是罪魁祸首,而江家也出了不少力。若不是江建忠为了一己私利,天天在皇帝面前叫嚷着胡寿海会反的话,胡寿海也不会反得这么快,最起码还会迟两年,又或者,老皇帝在位一日,他还未必会反。

    说到底,胡寿海能有今天,他绝不是昏庸无能之辈,他人挺仗义,也知道感恩戴德,不是那等翻脸不认人的人。

    晴华是在西城那边的街口和胡玉雅会面的,胡玉雅由哥哥胡玉奎护送过来,与晴华见面的时候,胡玉奎难免多看了晴华两眼,突然全身就有点发热,眼睛和双手都无处安放。

    大随虽也有男女大防,但即便是长安城,女子上街也很寻常,两家走得很近的那种通家之好,彼此称兄弟姐妹的也很多。更何况在凉州城这种汉胡交杂的地方,遵循大的礼数即可,对女子的约束也没那么多了。

    听说,宋大人如今成了河西都督之后,甚至允许女子独自立户,当街卖酒,与前一任都督连女子出门都必须戴幂笠的风格完全不同。一时间,街上甚至有挑货担走街串巷的女子了。

    晴华大方地和胡玉奎打了招呼,胡玉雅便打发哥哥,“你自己去玩,或是找个茶楼听会儿曲子,回头我们逛完了,我和晴华自己回去。”

    “哦,好!”胡玉奎憨憨地应声,目送着妹妹和晴华边开心地聊天,边朝前走去,她先领着晴华去卖地衣的地方,不同于中原那边富贵牡丹之类的单调的地衣花纹,这里的地衣当真是千姿百态,晴华大大小小一口气选了五六个,胡玉雅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就算好看,你也不用一下子买这么多吧?况且,你准备把你屋里全都换上不成?再说了,大小也都不一样不是?这张最大的就大了,你那明间根本就铺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