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看出了他们的疑惑,开口解释,“人人都觉得我老谋深算,其实不是的。我是系统工程师,在我眼里,手段只不过是抑制系统混乱和提升系统运行效率的技术解决方案。它们是我研究的副产品,不是我喜欢玩手段。我能活这么久,很少生病,跟这种思想有关。每个人的爱好都有差别,我非常喜欢修修补补一类的工作,不仅仅是修机器。我当年说我是地球第一修理工,只是个比喻,联合技术公司内部有完善的保密制度,我又不怎么说话,非核心圈对我了解不多,更不要说外面了。”

    余哲大奇,转而提起参观威森纪念馆过程中自己和其他参观者的判断,包括一些犯忌讳的话题。瓦利卡马和葛特丽拼命向他使眼色,但皮迪大人像没看到一样,滔滔不绝。

    老头一言不发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变化,恬淡自然,仿佛大个子说的跟自己没有关系。余哲说得口干舌燥,都忘了时间,直到瓦利卡马咳嗽两声,才反应过来,捡重要的先说,最后端起特胡克果汁一饮而尽。

    “完了?”李庄问。

    余哲点头,“就这么多,问题太多,干脆一起问了。”

    老头没有立刻回答,脸上的表情开始有变化,仿佛沉浸在遥远的回忆里,良久才开口,“说来话长,丽莎母亲索菲亚有俄罗斯血统,奶奶伊莎贝尔是法国人。”

    三位听众登时晕倒,这谁跟谁啊?还有丽莎是谁?

    李庄笑道:“你们不要以为我文不对题,赛铎问的太多,我想还不如把当初的历史还原一下,剩下的你们可以自己判断。丽莎是我妻子伊丽莎白的昵称,非正式场合我们的关系圈都这么叫。”

    听众哦了一声,余哲说:“您继续。”

    老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重新组织了一遍思路才说话,“你们无法理解以前的混乱,伊艾弗现在跟我所处的时代相比乱不到哪里去。那个时候地球物资不够充沛,有两百多个国家和地区,两千多个民族,歧视无处不在,各种观念交锋频繁,冲突时有发生。华夏尤其混乱,称得上逃无可逃。我母亲林婉凝下乡时认识了我父亲李田…”

    “什么叫下乡?”余哲问。

    老头说:“你先记着,以后慢慢查,这些都是老古董,不要打岔。”

    余哲只好停下。老头继续,“我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兄长死于溺水事故,因为爱好奇特,胆子很大,父母以为我精神有问题,养了第三个孩子,被罚款,父亲出去打工失事,家里从此陷入危机之中。母亲积劳成疾过世后,我放弃学业出外打工,供养体弱多病的妹妹。”

    余哲实在忍不住了,“老祖宗,生个孩子怎么会被罚款?这违反人伦,完全可以通过其他的手段抑制人口增长。”

    老头一乐,“估计你们都不知道这么古怪的政策,我把当初的情况跟你们简单讲一遍。”

    说是简单,但老头越说越多,连华夏之外的情况都系统地讲了一遍,最后总结,“这条政策出台有其历史原因,表面上完美无缺,实际执行效果完全相反,反而培养了一批势力不弱的寄生虫。管不住上层,他们想生多少就生多少;管不住底层,他们死猪不怕开水烫,不达目标誓不罢休,有的夫妻甚至生了五六个,称得上超生游击队。唯一受限的是社会财富的主要创造者中间层,很多高级知识分子和老板都只有一个孩子。社会智力结构因此而改变,影响民族的可持续发展。可笑的是,他们还说如果不实行计划生育,华夏将会人满为患。工业污染会导致女孩增多,因社会保障缺乏农村家庭需要男丁,一味批驳多子多福的传统观念有推脱责任之嫌。华夏是一块宝地,承载能力很强,人口过多对华夏来说是个伪命题。”

    “可您似乎是多子多福的那种人。”瓦利卡马说。

    李庄摇头,“我和丽莎原来打算最多生三个,刚刚好,两边都人丁稀少。多了个双胞胎,就变成四个了。丽莎很注意体型,不可能生很多,我也不想看到她变成黄脸婆。形势变化比人想的快,我居然莫名其妙地成为众矢之的了。四个孩子小时候表现都很一般,我担心他们以后无法自保,便参加了我朋友孙国宝的优生优育项目,以概率来控制随机。”

    “没有研究的目的?”余哲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