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不有这么一句话吗,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就算她要和梅林一样转世八千一万次不能为人,管那么多干什么,为人就怎么是最好的投生了?上一世下一世她自己又记得了什么?

    人,怕的是想不开,一旦想开了,便是进一步也海阔天空,多少入魔者就是因为看透了前世后世的说法,任何时候,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都可以算作至理名言。

    张潇晗自己知道她本性还算善良,但善良的代价要是用自己的性命、一生的苦难换来,她还没有那么圣母,宋辰砂的神魂俱灭,连转世投生都不可进行,木槿的逼迫,那几枚岁月漩涡半分也没有作假,到了这里,水淸也是不阴不阳的,只拿身份二字说话,身份身份,张潇晗一贯只想要闲云野鹤般的身份,到如今,便就是做了全天下的对头又如何。

    杀身取义才能立地成佛,可我凭什么要杀身取义,只为了后世可能的立地成佛?成佛成神又能如何,不也有弑神屠佛之说?

    张潇晗站在破天塔之前,却越是想心中越是平静,所谓一念之差,到这时就是一个分水岭,张潇晗长久以来被步步紧逼的压抑,在这一刻爆发了。

    有的人情绪爆发,恨不得天崩地裂,而有的人情绪最激荡的一刻,反应出来的却好像稀疏平常,万事皆不放在心上般,张潇晗为人偶有优柔寡断,在大是大非上一贯有绝对的原则,却在宋辰砂之死,木槿与水淸的逼迫中,望着自己的老态龙钟,重塑了自身的原则。

    张潇晗伸出手,抹去了面前的水镜,望着大门之外,浑浊的双眼中终于出现了决绝。

    一只脚迈出了大殿,落在大殿前黑色的地面,一道黑气忽然从地面升起,张潇晗低着头,眼看着黑气顺着脚掌向上蔓延,瞬间裹住了身体的一半,而另一半身体还在大殿之内,阻挡了黑气的蔓延。

    疼痛顺着黑气的蔓延席卷了半个身体,好像烈焰燃烧身体熔化了般,紫气不经催动就在经脉内运行起来,甚至透过体表,将黑气压制到身体之外。

    张潇晗停顿了下,任凭紫气裹挟了全身,将一只脚重重地踏在了冥界的土地上,然后迈出了另外一只脚。

    一步迈出,便不能有任何犹豫了,张潇晗笔直向前,从后门进入了第二座大殿。

    大殿之上,一个全身黝黑的刑罚者正在整理案牍,见到张潇晗从后门转入到前厅,不由愕然放下手里的案牍,张潇晗视而不见,极快从正门离开,接着进入了第一座大殿。

    步入前厅,水淸正负手站在大殿之内,透过大殿大门望向城门,他好像没有感觉到张潇晗的进来,一动没动,可不论是张潇晗还是他自己全都知道,冥城的一切此时全都是水淸的掌握之中。

    张潇晗上前一步,便从水淸身边经过,行云流水般离开大殿,大殿门前的甬道张潇晗不止一次走过,可没有一次,她走得这样匆忙。

    “张老板。”

    身后忽然传来水淸的声音,张潇晗站住了。

    “你可有想好,这一步走上去,有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没有哪一个万劫不复被说得如此温文尔雅,风淡云轻,张潇晗站立着,一头白发在紫光中显出妖冶的颜色。

    她忽然想要笑,因为她想起了一句话,格外应景,她真的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