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以前,承平盛世下的汴京城,一如既往地笙歌燕舞,燃烛张灯,灯火惶惶。

    庄严神圣的皇家寺院旁,妓馆外的两盏红栀子灯透出暧昧的红光,靡靡之音,低吟浅唱。那些纸窗映照出一个个争奇斗艳的女郎、觥筹交错的膏粱、挥筷伴唱的文人。

    与各色剪影一同在夜色里徜徉着的,还有那些人的喜怒哀乐。

    此时,金桥街以东的晏相府邸宅门静闭。

    月亮当空,圆得近乎不真实,庭前如同撒了满地碎银。

    被异动惊醒的丫鬟从耳房匆匆赶过来,独身一人站在敞开的窗棂外。借着月光,把闺房内小姐骇人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能伺候官家,是富春几世修来的福分……”

    晏富春坐在妆台前,簌簌地梳着头,不住对着镜中人重复这句话。媚眼如丝,不胜娇媚,点过胭脂的红唇仿佛在滴血。

    这间闺房,布置格外诡异,几乎没人会这样布置一个未嫁女儿的屋子。

    正门外,一绸白缎拧成白花悬挂在匾上,随风在飘荡,连梁下挂着的也是丧事所用的白灯笼。

    外室设有灵座,引魂幡,灵座前的长案外侧摆放着香炉与香合,正中是酒水,果饼等祭拜亡灵之物。

    灵座前悬挂有一副男子画像。

    画中人着通天冠服,外加曲领方心、蔽膝、绶带、足踏黑舄,这种冠服打扮,俨然是天子才有的装束。

    屋子内外,缟素刺目。

    在这片刺目的白色中,晏富春站了起来,一件一件地开始脱下自己身上的素服。

    “能伺候官家,是富春几世修来的福分……”

    她的口中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在装扮成灵堂的闺房里,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丫鬟仿佛深知屋里发生了什么,脸上有种习以为常的淡然。

    她侧过身,背靠着墙面,从窗缝往里看——地上交叠的素服如同花瓣洒落,层层交叠,花蕊处立着的,是富家女子一丝不着,曼妙雪白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