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起过那么早。奚慈半闭着眼睛,让白茶帮她穿上烘暖过的中衣,慢吞吞地挪到镜子前面。

    被黑夜的尾巴盘圈覆盖的世界在宁静中透着聒噪,亲卫们小心翼翼地从只相隔一道门板的外厅里搬走奚慈的箱子,箱子的份量都不轻,他们的脚步因此腾挪转换,无法保持轻松的节奏。

    军府后院里的灯火亮过天色,白茶边给奚慈梳发边报小喇叭:侯爷的铁辕车就停在院门口,还有咱们的两架车,软席的坐人,宽板的运东西,三公子早先告诉我:说他会盯着外面的事,让你别操心。

    奚慈眨眨眼,提不起的温吞劲儿像在心里划过一条细细的水痕。每到要翻篇的时候,人就爱往回想一想,这大概和忧心前景有关,要是前途光明,也犯不着再惦记过去。奚慈盯着镜子里的影子,心思飘回初到祟州那日,开始捡拾自己的成就:顺利避开刺客大刀,顺利入职侯夫人,顺利找到解毒药丸,顺利成为阿三的二姐,顺利和渝西侯拉手,顺利干掉刘乾,顺利化解二次刺杀,顺利做回奚慈,顺利搭线李焕长。

    至于不顺利的部分就不用记着啦,奚慈只想找点信心,不要吓唬自己。

    “阿慈,今日再穿那件樱红色的衣裳好不好?和这套头饰特别相配。”白茶插好最后一根金簪,笑嘻嘻地说。

    “那件衣服太重,穿在身上像扛着大山,”奚慈很有理由地拒绝,“现在外面天还黑着呢,谁也看不见我穿什么,坐在车上还是舒服点好。”

    白茶道:“可是三公子能看见啊,我记得上次你穿这件时,三公子好像特别喜欢。”

    “阿三?”

    奚慈在‘阿弟喜欢’和‘坐车舒服’之间掂量一下,最后选择要舒服。阿呆弟都没兴趣给她画小画,看见漂亮衣裳又怎样?

    白茶发现她没有领悟,边忙边在她耳边吹着小风,“阿慈,三公子真心真意对你好,多难得呀。你凡事待他殷勤些,以后就多个人帮咱们说话。倘若再想得美满一点,以你对侯府的功劳,三公子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奚慈低头看镜中佳人,漂亮的眉毛不用描墨条,漂亮的嘴唇不用涂丹红,漂亮的脸蛋不用抹珠粉,省事。才转头对白茶道:“阿三对我不错,是因为当我是夫人嘛。如果带着目的对他献殷勤,就是在利用感情,他不鄙视咱们,还会报答吗?”

    确定奚慈完全不懂她的话,白茶感到意外。奚慈日常和三公子之间的亲密让人羡慕,竟然不是两情相悦?

    天色微微亮起一点,亲卫来请奚慈上车。奚慈问他三公子在哪里?亲卫道公子和韦承事去领兵,与车队在城门集合。

    奚慈先去铁辕车里探视贺知华。她听霍南廷说过几次在造的大车,亲眼见到也赞许这份工夫。

    大车的外表很普通,却足够大。渝西侯在车里坐吃睡卧,高兴的时候打几个滚也没问题。由于车壁和车门窗都是两层,而且内外的门窗位置不一样,如果有人想破开外面的一层门窗攻击渝西侯,也只能看到一层木板,还要找到第二层门窗才能进入车里。

    探望过贺知华后,奚慈登上她的小车,车小虽然不够打滚,里面也铺得很软和。奚慈叫白茶把零嘴都拿出来,却在蜜饯果子里面找到一包鸟食。

    亲卫们在车外低声吆喝,百人五车的队列慢慢启动,奚慈和白茶对着那包‘神出鬼没’的鸟食有点惊心。

    召唤蓝羽杰的鸟食用完了,李焕长心里很清楚,是谁,在什么时候把鸟食放进零嘴包袱里的?只要想到:李焕长的人就在附近,李焕长可能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奚慈就有种被阴魂缠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