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附近亭岗赶来的兵士围住事发地,用长篙和铁钩在路面塌陷的泥潭里捞出十几具尸体。数百人从白天到夜里点着篝火,终于把铁辕车从地下□□,为此毁了整条大道,挖开疏通泥浆的宽沟在黑夜里像一张狰狞的大嘴。

    铁辕车被吞没时,韦恩也掉进泥潭,后来被霍南廷带人及时救出,也幸亏韦恩抓住一根绳子,才免于不死。但是,他的七窍和肚子里灌满泥浆,命已去了七成。

    初春的天气还非常寒冷,有伤和受惊的人都被送到岗亭的兵营里休息。白茶不能行走,见到奚慈才明白事情的经过。

    奚慈在兵营的一间屋子里换好衣裳,很难一直在不相干的地方枯等,不顾天黑去找霍南廷,负责保护她的两名护卫始终寸步不离。

    旷野中一片漆黑,围绕在泥潭周围的篝火组成一个巨大的火圈,许多相连的人影在火圈周围晃动,奋力的吆喝声似乎宏大,在无边的静夜中又非常渺小。

    霍南廷的身影被火光照亮,在兵士拉扯绳索,撬动铁辕车的繁忙中,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深陷在泥潭里的车顶。

    能脱离事外时,霍南廷会一遍遍回想变故如何开始,如何发展,最终结束。

    大道下面坚实的夯土层,不会因为几个时辰的浸泡变成吞没马车的泥潭,马车陷落之前的震动,才是导致塌陷的原因。

    李焕长,也只有李焕长在地下深处准备了一个陷阱,没过沟渠的水流只是遮掩,仅仅能维持大道通行的土层被震开后,下面是一口泥浆大锅。

    李焕长是怎样做到的?在地下一定遗留有证据,必须先把渝西侯救出来,即使他已经不可能还活着。

    奚慈走到霍南廷身边,担心会被责备。黑夜给予李焕长足够的自由,他可以轻松地带走奚慈,因此奚慈轻轻挽住霍南廷的手。

    霍南廷握紧奚慈的手指,什么也没说。糊满泥浆的铁辕车可怜兮兮地从泥潭边缘‘爬’上来,歪躺在地上,兵士们不停取水冲洗车身,那扇霍南廷怎么也打不开的车门竟然被泡烂了,裂开一条缝隙。

    几十支火把环绕着铁辕车,在霍南廷面前,兵士们挥动斧头劈开精心打造的两层车板,从渗进车里的泥浆中拖出气绝的渝西侯。

    贺知华被放在准备好的抬床上,脸上遮着白绢,送往兵营。霍南廷和奚慈心情沉重地走在一边。

    在兵营里,从西津守赶来的仵作清理好渝西侯的尸身,霍南廷和奚慈过目时吃了一惊,躺在抬床上的人根本不是贺知华。

    这个陌生人什么时候坐进了铁辕车?渝西侯的去向和生死忽然成了谜团。

    霍南廷顾不上换衣裳,立刻让兵士沿路去搜寻贺治华的下落。他把侯府亲卫和韦恩手下的人数清点一遍,事发时这些人都围在最靠近铁辕车的地方,十八人中只剩下七个,与捞上来的尸体也能对应。

    沈蝶下落不明,贺知华下落不明。在天亮前,霍南廷和奚慈必须解决一个难题,渝西侯府怎么办?小圆子又怎么办?

    如果渝西侯夫妇都不在,形同覆灭的渝西侯府能得到多少圣恩与关注?或是渐渐销声匿迹,以一桩惨案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