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生来命苦,自己亲爹亲娘都没捞着见上一面,遑论上书堂念文章,是以打小儿他对这种裹着文儒气儿的人就格外艳羡向往,每回跪在蒲团上念经总要装腔作势在枯燥的经文里揪出一丝文绉绉的体面来。

    随心一来他这心里就像是棉花堆里穿了个洞,软绵绵又空落落的,说不出的别扭。

    好不容易盼来个看顺眼的师弟,还没和顺眼师弟热络过来他就被师父指派了去戒律堂的差事。

    随心自从进了戒律堂就像那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偶尔走了狗屎运只能远远瞅见神龙的一个尾巴尖儿。

    可自从了清进了戒律堂,就连这珍贵的尾巴尖儿都见得格外艰难。

    好不容易去为慈跟前讨了个送饭的差事,想着借着送饭的由头多少能多瞅随心几眼,也不知怎么了但凡有了清在随心那目光左落右落就是落不到自己身上。

    随意这心里头煎得糊了心,自然而然就将这怨气转移到了罪魁祸首了清身上。

    了清不搭话,随意这心里头拱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儿吐了个痛快:“戒律阁受罚期间私自外出,不遵方丈惩戒,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看我不告诉方丈治你的罪?!”

    了清心里头燥闷,懒得理他,连个白眼儿都吝啬给他。

    一而再再而三闯祸惹方丈烦心随意这心里早就对了清厌烦到了骨缝儿里,如今他又在戒律阁独占着随心,这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终是往上冲出个出口。随意一把拎起了清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了清,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随心师弟对你言听计从?”

    了清和随意本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冤家,看他窝火了清这心里忽然敞亮不少,脑袋也不疼了,胸口也不憋闷了。他冲着随意自龇牙一笑,唇边那个嘲讽的笑很是欠揍:“我什么手段都不用使,你那便宜师弟非要往我身上贴,你说气人不气人?”

    “随心师弟是怎么可能往你身上贴?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看是你这块狗皮膏药没皮没脸往随心师弟身上念才是!!”随意龇牙咧嘴像个泼妇,鼻孔大开大合仿佛一个不小心能裂开了去,“以后不许你粘着随心师弟,听见了没?!”

    拉扯间衣领被随意扯得左开右皱不成个体统,了清终于被面前死缠烂打的冤家磨得没了耐性,扬手把人推出一丈远:“嗷嚎什么!!嚎丧么?!”

    “你……”随意啃了一口草皮,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睚眦欲裂,“以后不许缠着随心师弟,听到没有?!”

    了清性子生来跳脱暴躁,不管是谁给了清说教他都自己独有的一套应对策略——装聋。

    不想听的听不到,不爱听的听不到,多少有些内容的就从里头扒拉出一丝儿顺耳的在耳边过一遭。

    像随意现在的胡搅蛮缠撒泼嚎丧了清自然是不爱听的,他原地不紧不慢踱了两步,寻了块顺眼的石头慢条斯理坐下去,又信手捏了根草在手里把玩。磨蹭够了才慢吞吞看了随意一眼,眼底带笑,却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笑:“没听到,你再说一遍。”

    “我说……”随意脑瓜子一时没转过来,刚说了两个字忽然意识到了清是在把他当猴儿耍,脑门儿一声轰,立即化作无脑疯子风风火火就要过来找了清算账,“了清!!”

    “随意师兄这是要做什么?”来人声音不大,像是一阵风转瞬即逝,只是尾音随着春风落在了河水中,在水面上折腾起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