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张归霸紧握双斧交叉于胸前,摆出个见礼式,叫道:“姓尚的,来罢!”朱温见尚君长手中没有兵器,心中甚是担心,二人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间,手上如果没有兵刃,首先在阵势上便已输了两分,便将手中自己常用的青锋剑抛向了尚让,喊道:“将军接剑!”尚君长闻声望去,只见一把长剑在半空中向自己飞来,他猿臂长伸,右手握住剑柄,将身一转,转个圆圈,借势又将剑鞘甩送给了朱温,朱温伸手接过剑鞘。二人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引得手下兵卒叫好喝彩。

    张归霸站在一旁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以为是尚君长在故意炫耀卖弄武功,心中对他更是气愤,轻蔑,急欲想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丑,大喝一声,道:“看斧!”双斧由内而外横劈过去,跟着使出一招“横扫秋叶”双斧只耍得虎虎生风。尚君长一看双斧来势刚猛,心知手中长剑无法与之抗衡,只得两退两步,将长剑回揽卸去双斧之力,躲过这一招,张归霸由于双斧用力过猛,将力道使的老了无法收回,斧到之处将一张桌子劈得粉碎。

    张归霸双斧砍劈下去,见尚君长不敢接招,心中不禁暗自得意,舞动双斧又是接连使出两招向尚君长砍来。尚君长见铁斧逼近,将身一纵,来个蜻蜓点水,剑势一转,展出一招“拨云见日”将张归霸的双斧硬生生地给挑开了去。尚君长稳稳落地,微笑道:“归霸兄的三板斧愈发使得凌厉刚猛了,尚某佩服。”张归霸听了尚君长的嘲笑之语心下大怒,大喝一声,又是三招向尚让砍杀过去,每一斧都是用尽平生气力,斧头未到,风力先至,疾风强劲直压得尚让透不过气来,力道之猛可见一斑。尚君长手中青峰剑轻灵自是不敢力敌,他扬长避短使出自己的优势,几个腾转闪挪,频出虚招,只与他周旋,并不与张归霸对招。十余招下来,他只是虚招躲避,张归霸早已气的五脏炸开,喝道:“姓尚的,你打是不打,怎么老是躲躲闪闪,这般下去那要到几时才能分出胜负来,你若是不敢打咱们趁早各自回去。”

    尚君长笑道:“张将军的勇猛是世人皆知,试问当今天下又有几人能敌,这一点尚某还是有自知之明。不过,你的斧法再凌厉,尚某长剑轻灵飘逸,正好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未必便会输给你。”说罢展开手中长剑,唰唰唰连刺数下,使出一招“疾风骤雨”向张归霸刺去。

    张归霸脸色微变,急忙提斧来挡,尚君长举剑变招,张归霸持斧横砍,将尚君长逼退了回去。二人激烈战斗四十多个回合,一个用斧刚猛骁悍,手有千钧之力;一个持剑轻盈洒脱,身如灵猿。张归霸双斧力道刚猛,斧无虚招,招招用尽蛮劲,每一斧都有劈山碎石之力,但他体魄强悍,天生神力,百十招下来他的招式力道是丝毫不减,勇猛如初。尚君长的剑法轻巧灵活,招式始终不与对方正面相接,直到瞧准了对方的破绽之时方才猛地出击,攻他个猝不及防。

    尚张二人苦战百余个回合,依旧胜负难分。

    王仙芝旁观二人相战,脸上渐露狐疑之色,向黄巢等三人道:“你们观看二人比武较技可看出了甚么名堂么?”

    蓝采和、霍存只觉得尚张两位战的是激烈异常,二人的招式一个凶狠,一个毒辣,看似一招精妙高深的致命招式,可待到与对手对招时却是显得平平无奇,总能被对方轻易避开化解。这时听王仙芝如是说,二人顿时也觉他们之间的对招有些怪异之处,但是究竟怪异在哪里,以二人的武功修养一时却是难以看出。黄巢却对他们之间的比斗早已看出了些古怪,说道:“他们二人的招式均是阴狠无比,招招皆可致人于死地,但他们每招最后都留有几分余力,好让对方有破招之机。猛然间看去,这哪里是双方的殊死搏斗,分明就是师兄弟间的比武拆招。就如张归霸的这一招‘斧劈桃山’,招式快如闪电,力有千钧,便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亦难轻易抵挡,可是临近对招之际,他的斧式突然放缓,才得以让尚君长有机反攻。再看尚君长的这一招‘饮血封喉’明明可以一剑取得对方的性命或是重击对手,可他的招式略低了三分,才让张归霸挥斧化解。可以看的出,他们之间虽是结怨甚深,数次征战不休,但他们都在念及义军的兄弟之情,二人心中不清楚,只要是对方有个闪失,那必定会造成义军双方仇怨加深,再无化解的可能。”

    王仙芝点头道:“不错,正因如此他们才对对方一再手下留情,可他们谁也不愿输了这场比武。如此比斗下去……他们也都是有情有义的真汉子,可惜……”说着连连摇头,轻微叹息。

    黄巢接口道:“只可惜他们若照此比斗下去必将战个两败俱伤。更可惜尚氏兄弟当初在太原抢劫了我盐帮财物,伤我帮众,与我盐帮结了仇怨,不然大哥便想和他们以兄弟相交。”王仙芝叹惜道:“正是这样!”

    黄巢道:“大哥何必太过拘泥于一点钱财之上呢,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如果我盐帮能够尽释前嫌,既往不咎,那尚君长等人一定会甚为感动大哥的大义之举,对大哥钦佩不已,用一些身外之物却换来了众多英雄好汉的归顺,何乐而不为呢。”

    王仙芝听后恍然而悟,道:“多亏二弟一番言语,如醍醐灌顶,愚兄险些为了这点钱财耽误了盐帮大事!”

    这时间,尚张二人已是大战近三百回合依然胜负未分。王仙芝见双方招式渐缓,劲道已是大不如前,知道二人体力已经耗去大半,如在打斗下去势必会伤及真元。想到此处,双腿微曲,疾跨脚步,来至二人战团之内,左手运用内力轻轻向上划去,勾住尚君长长剑,右手向后一揽,将铁斧砍来之力卸去,向二人道:“二位好汉快些住手!”

    尚张二人正值激烈战斗之中,对于王仙芝的突然出现均是猝不及防,这才被王仙芝在一招之内将二人兵器控制,如若不然,纵然他能够取胜,那也必定要大费周折。二人见王仙芝不再出招,双双将兵刃收回,齐声喝道:“你是甚么人,不想活了么?”

    王仙芝向二人抱拳一揖,算是对刚才自己的冒然出手致歉,说道:“两位好汉,大家都是自家兄弟,有甚么恩怨不妨坐下来好好说,何必非要兵戎相见,以命相搏。”

    张归霸骂道:“你是甚么东西,竟也敢来管老子的事!”

    王仙芝道:“先莫管在下是谁,在下却是识得二位好汉。”左手一指张归霸,道:“阁下是南方义军将领庞勋元帅左将军,张归霸。”转身一指尚让:“阁下是庞元帅麾下右将军尚君长。”尚张二人都感惊诧,自己尚不知对方是甚么人,而对方却对自己的底细一清二楚。只见王仙芝神情肃然,接着说道:“你等这帮朝廷叛匪,庞勋被诛之后不快些找个偏隅之处苟活安身,竟还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打家劫舍,掠人财物,识相的还不快些遣散兵卒,弃刃投降,免得朝廷大军杀来之际身首异处。”面对王仙芝的突然斥责,尚张二人脸色登时大变,心中是又气又怒,还道他是朝廷派来剿灭义军的新任将帅。二人此时都紧握手中兵器,随时准备与他厮杀,除去眼前这个大患。尚君长强忍怒气,冷冷地道:“敢问阁下是甚么人,不知我等与阁下结过什么梁子,阁下竟如此诋毁我义军。我义军只因不满皇帝昏庸,朝廷暴政,百姓黎民受尽昏君贪官的欺榨之苦,这才高举义旗,反抗李唐,这些年来义军兄弟只杀赃官恶霸,却不曾杀伤过一名良善之人。”

    王仙芝道:“是么?那我问你,泗州知府韩镜也是贪官恶官么?也罢,就算他是恶官,那他全家上下二十七口老弱又有甚么过错,你们竟然将他全家屠戮殆尽,难道这就是你们义军的侠义之举,替天行道么!”

    尚张二人及其手下兵众听了王仙芝之言皆低头不语,面露愧色。原来当初庞勋率兵攻打泗州时,受到泗州知府韩镜的奋勇抵抗,至使义军在泗州一役伤亡惨重。前后历经七天七夜的苦战,最终因韩镜困守孤城寡不敌众,城破身亡。本来两军交战有所伤亡是在所难免,但在这时,有奸人在城中散布谣言,说韩镜是残害百姓的恶官,希望义军为百姓做主。此时韩镜早已身亡,城中百姓虽知韩清是个好官,但在义军跟前有谁敢为他辩解,加之此时义军面对死亡的弟兄正值气愤不已。庞勋亦无心去思辨是非,便下令派兵查抄了韩府。兵众来到韩府无人约束,更是胡作非为,府上家丁反抗,兵众盛怒之下便把韩府二十七人残忍杀害,无一幸存。事后全城百姓感念韩镜恩德,都为韩府惨死之人叫冤,不约而同的百姓们都披麻戴孝,为韩镜及其家人的冤魂亡灵送行。这时庞勋方知是错杀了好人,心中懊悔不已,将那中伤韩镜的奸贼乱刀砍死,只是大错已铸,悔恨已是无济于事,只得下令将韩府冤死之人风光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