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云掌是李泌晚年所创的极其精妙的一套掌法,只有历代教主单传,就是教中资历最高的护教使,也是从不相传。这时陡然间见颜公碏使将出来,教众不禁大感吃惊,均想:“颜护使怎么也会教中绝学龙云掌的功夫?”李霄云心中更是感到诧异,暗道:“他从哪里学会的龙云掌,并且他的掌力修为教我精湛了许多。”他在十五六岁时起便由父亲教授龙云掌,至今已有近四十年的功力。其实这龙云掌只传授下一任教主,当时李霄云尚幼,前教主李繁启正当盛年,但他对这独子溺爱有加,教主之位早晚也是传给爱子,出于私心,便提前将龙云掌秘密传给了李霄云。教众对这些自然不知,还只道是他在任教主之时才练习的。但他却万没想到,自己四十年的龙云掌的功力竟然还是远逊于颜公碏,又想:“难道他在三十多年前初入本教时,就已开始偷学‘剑气阁’中的武功。”这样一来他更确信刘玄靖的说话,颜公碏自入兴龙教开始便是为了偷习教中武学典籍。

    此时,大殿之上一片哗然,议论纷起。

    颜公碏见此,心中一怔,不知该如何向教众解释。原来当初“奉天之难”时,德宗皇帝昏庸,听信奸佞之臣,命耄耋之年的颜真卿去说服叛贼李希烈,谁想这一去却被惨遭杀害,而他的子孙从此流落江湖。李泌青年时游遍江湖,与颜氏一门颇有渊源。他感到李唐有愧于颜氏,便和教中兄弟从叛军中救出了年幼的颜公砚,并亲自教授武功,当时他新悟出得六十四式龙云掌,也教给了颜公砚。在后来颜公碏随堂兄加入了兴龙教,颜公砚又将龙云掌传给了颜公碏,那时李泌尚在人世,这龙云掌也还不是甚么秘传之功。此间经过外人自是不得而知,颜公碏心知便是将此番缘由讲出来,也会被刘玄靖说成是强词夺理之言,岂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举。他身为武林名宿,更不会低三下四的用两句众人难辨真伪的言语来为自己释疑。

    正待这时,只听一个声音喝道:“颜公碏,你这卑鄙无耻之徒,快快放了我师娘!”只见大殿门口黑暗处走来了一条青年汉子,这汉子正是李霄云的爱徒张果。

    张果道:“颜公碏,你这恶贼,我张果没有被你一脚踢死,就是为了在教中众人面前揭开你那阴险的真面孔。”移步来到李霄云的面前,含泪跪倒在地,抽泣道:“徒儿无能,害的师母被奸人所虏,有负师父之托,还望师父责罚。”李霄云突然见张果安然无恙的出现,心中又惊又喜,忙一把拉起他,说道:“这怪不得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快说给我听!”张果抹泪说道:“当时我与师父分开后,便来到乾元后殿找到师母,师母起初不愿离去,我便将师父叮嘱的话说了,师母顾念腹中的孩子,这才同意离去。收拾好了几件衣服细软,带同随身侍奉的秋心,秋月两名侍女下山。我们来到后山顺着羊肠古道向山下走去。由于在夜里,四周漆黑一片,加上山路崎岖难行,走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到了半山腰。师母怀有身孕,又疾走了一段山路,身体早已乏力,在两姝的服侍下,实在是走不动了。当时我听四周一片寂静,想一时叛贼也不会来到这里,便在山坡上休息片刻再走。不想,我们刚坐下来不久,便在这时从黑暗中冲出二十多人来,手举火炬,将我们团团围住。只听一人笑道:‘教主夫人这是向哪里去?’从人群中间走来一个人,正是颜公碏。师母向他责道:‘你这叛教的奸贼,‘文忠’公忠烈英豪,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忠不孝的后世子孙。’颜公碏道:‘李霄云昏庸无能,兴龙教早晚要败在他的手中,我为甚么不能取而代之。’师母听他言语,对他更是不屑,向他啐了口唾沫,骂道:‘奸贼,兴龙教是先教主亲手所创,岂能落在你这叛逆小人的手中。’颜公碏突然一阵狂笑,说道:‘别说这教主之位,便是那长安城中皇帝的龙椅,有朝一日颜某也可坐得,将来我再得了剑气阁中的绝世武学,到那时,试想天下谁还是我的敌手。’颜公碏左手一抬,示意手下将师母带走。那秋心,秋月两名侍女自来深受教主大恩,他们对师娘甚是忠心,这时见有人对主子无礼,大喝一声,提起手中长剑,只见两把剑光闪动,霍霍声响同时向颜公碏刺去。颜公碏长袖一挥,两人手中长剑把持不住,竟同时脱手飞出,直插在一丈开外的扩地上。两姝心有不甘,又同出一招‘双蕊争艳’向他削来。颜公碏身为武林宗师,武功自然是了得,这两名少女如何是他的敌手,只见他展开双掌,手臂微曲,登时将二姝击倒在地,他双掌变爪,使出一招‘青龙取水’运用强劲的内力将插在地上的两把长剑吸出,向二人掷去。当时我本想去施手相救,怎奈我刚迎上去,一股强大的内力硬生生的把我推开。只听一声惨叫,可怜的两位花季少女,就此香消玉殒。”接着张果又将自己如何被颜公碏打晕,昏迷中如何将师母带走。他虽不善说辞,但是说起这亲身经历的事情来,倒也讲的声情并茂,与先前刘玄靖所讲的不谋而合。最后听张果接着道:“颜公碏以为一掌将我打死了,便将我弃在山上不顾,幸好张果命不该绝,才来见师父一面。”众人皆知张果素来沉稳寡言,见他说的声情并茂,讲到激情处更是忘记了避讳师父姓名。

    此时,殿上众人更是信多疑少。大都在想,自己一心崇拜的颜护使,并为他不惜犯下叛教之举,却不想他居然是个无耻的小人。黄灵宿,卢怀烈等人跟随颜公碏至少已有二十多年,虽不信他会做出这样的卑劣之事。但一时却也无力反驳这种种疑问。只有小颜罗自幼听惯了颜公碏如何行侠仗义的事迹,怎样救人于危难。这时听了张果说颜公碏杀人,他心中虽不知被杀的是好人还是恶人,总之,是杀人便不会是他心中英勇正义的二叔所为。向张果稚声说道:“你胡说,你骗人,二叔不会杀人的,你在骗人!”大殿之上一时鸦雀无声,小颜罗稚嫩天真的话语却进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颜公碏一把抱起小颜罗,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英雄豪气,转眼变成了一位慈祥的长者,说道:“罗儿乖,二叔没有杀人,是他们在放大臭屁。”小颜罗听了大为欢喜,用力点头道:“嗯,他们在放大响臭屁,二叔是好人。”

    李霄云道:“颜护使,你若要为大哥报仇,尽可直接来杀我,这教主之位我亦可拱手相让,剑气阁的秘密也会相告,千万不可伤害了我夫人分毫。”他不顾教主的身份,言语之下大有恳求之意。颜公碏听罢,将小颜罗放下,长袖一甩,怒道:“哼!这教主的位子颜某人还不放在眼里,我若当真想做这一教之主,难道还用劫持人质相威胁么?至于那剑气阁的绝世武学,颜某就更是不屑一顾,教中兄弟均知,颜某已有十多年不曾动用武功,如今我已年近花甲,还要这些武功做甚么?”

    原来十年前颜公碏在追杀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大盗时,遇到了当时也在追杀这盗贼的“千手佛爷”南宫万里。二人当时为争执谁来杀着大盗而相持不下。那时他也是好胜心强,听说这“千手佛爷”是接暗器的好手,心中是老大不服气,定要一决高下。他们对决了几个回合不分胜负,一怒之下颜公碏施展出了“丧门钉”来。这暗器他已有二十多年不曾使用,就是因为这门暗器太过阴狠毒辣,这次为了压住对方才使出这毒钉来,却不想一时失手,那钉子刚好打在了南宫万里的眉心中间,当场丧命。那大盗也在他们比武的时候趁机逃跑。颜公碏懊悔万分,从此后他再也不下衡山,也不动用武功。这件事教中弟子均知,新入教的弟子也曾听人讲过。这十年来教众也确实不曾见他与人交手。

    张果挺身向前,怒然向颜公碏喝道:“恶贼,莫要在这里装模作样,讲些冠冕堂皇的话语,你抓了我师娘,这是我亲眼所见,还想抵赖么?”颜公碏左手轻捋长须,朗声笑道:“可笑,颜某为人顶天立地坦坦荡荡,敢作敢当,做过的事又几时惧怕过。”张果右手指向颜公碏,恶狠狠地叫道:“无耻奸人,还在狡辩!”

    颜公碏强忍心中怒火,他是武林中早已成名的名宿前辈,若不是怕在教众前有欺压后辈之嫌,只怕他早已一掌将张果击毙,又想:“张果不是那种会凭空诬陷的人,那他又怎地一口咬定是我劫持了教主夫人,其间一定另有故事,是了,一定是刘玄靖抓住了夫人,以此来威胁他,那张过救师母心切,故此只好听命刘玄靖来陷害我。对,待我出手拿住张果,迫他说出事情真相还我清白,也可将刘玄靖的诡计公之于众。”心下想罢,脚步挪动,身影飘逸,眨眼间他已经站到了张果面前,右手早已索扣住了他的喉咙,喝道:“是谁让你来诬陷我的!”双眼一股杀气直射出去,却是在紧紧地盯着刘玄靖。他的轻功了得,当今武林无人能及,而这套“索魂爪”更是凌厉迅猛异常,出手之快令张果丝毫没有反击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