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十足力气掷出的碗,扎扎实实砸上宋韫蝴蝶骨。瓷片落地碎裂,宋韫闷哼一声。

    齐胤从浓烈的悲伤中恍然抬头:“韫韫!”

    滚烫的眼泪甩在了宋韫脸上,宋韫先用手背揾了揾齐胤眼角,额头抵上他的,低声道:“片刻不见如隔三秋。在宫里听见没?我哭得真不真?可惜你看不见,我觉得我演得虽然略有浮夸,倒也情绪饱满。往后我再也不要哭了,你也不要落泪。”

    韫韫皮肉细嫩,稍微用力蹭一蹭都会泛红,现在肯定疼极了,却还能用故作轻松的语调为他排解愁苦。齐胤张口想说什么,眼泪滑进口腔,直酸涩到心里。

    身为人子的齐胤可以失落低沉,但身为人夫的齐胤必须振作起来。齐胤在宋韫脖颈蹭了蹭,然后昂首挺胸护在了宋韫前面,他绝不允许这世上再有人伤害韫韫!

    瓷碗飞出时,按裴季狸的身手本来是可以拦截的,但宋韫先了一步。

    没有任何武功,甚至连防身之术都不会的人,为拼命护住一条小狗不受伤害宁可舍身相替,只因为这具低贱的躯体里寄居着心爱之人的灵魂。

    心已有托,外物再也影响不到分毫,腕上珠串只能聊以装饰罢了。

    裴季狸闭了闭眼,无声叹息。对面裴红药同样目光落寞。

    “为什么你没死!姓裴的明明说用毒药——”瓷片碎裂满地,仿佛败局无可挽回,一片狼藉中李妙言怒不可遏。

    “你说的是无为给我的那颗毒药?”宋韫起身,目光冰冷地看着李妙言,“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怎不深想,无为全力护我周全,怎会真的给我毒药?”

    李妙言不解,恶狠狠瞪着宋韫。

    宋韫目光示意裴红药代为解释。

    论医药,在场没有比裴红药更权威的了,他清了清嗓子:“做道士的也想跟我们抢生意了,做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早在闵州之时,宋韫便给我看了那道士给的药,他不解道士为何要给他致命的毒药,但那药真实功效只是令人假死。配方着实有待改进,药效只能维持一两个时辰,除了能暂停呼吸脉搏之外,还不如我家曼陀花汁好用。但给一条狗用也差不多了。”

    裴红药言语倨傲,丝毫不掩对齐胤的厌恶。这也难怪,他一直不知道宋韫身边的黑狗就是先帝齐胤,直到那天裴季狸从妙峰山回宫,对宋韫说出李妙言策反之事,他们将计就计的计划需要他出力,众人才把实情告知。

    裴红药才知道,在宋韫心里,齐胤有多重要。明明无为给了他假死药用以死遁,他却仍选择和齐胤在一起。哪怕对方此时连人都不算。

    裴红药一直引以为骄傲的医术至多不过是扭转生死,但宋韫对齐胤的感情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在那刹那,裴红药仿佛得了医道,又好像永远也得不到。

    既然谈到假死药,裴季狸顺势道:“若是早知你如此掉以轻心,我说杀了齐胤你便信了十足,倒也省得用那药了。即使是用一般的迷药你也察觉不出来。”

    李妙言闻声目光微闪,厉声骂道:“骗子!你们这些心思歹毒的骗子!我当时就该再补上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