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妃这头心情大好,可皇帝却没这么好的心情。

    今日在如意馆门口溜达了一圈,却见这如意馆中生出如此多的是非来。今日的事他见着了,若是今日他没有见着,郑淣不是要被人白白欺辱了去?赵娇是平日间受了宠的,自然有些个底气上门挑衅一番,当面嘲讽,可这后宫的犄角旮旯里又有多少人是暗暗地憋着气,要瞧如意馆的笑话的?便是他往日将她护得再好,今日也被夹带着入了泥塘吃了亏。

    她吃了亏,可心里并不以为然。

    他今日为她出了头,她也并不以为然。

    前脚那赵娇被拖出了如意馆,她后脚便转身而去,便是连个眼风也不曾给他——皇帝心中郁闷至极,可脚下却如同着了魔怔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去了东殿。

    郑淣倒不曾想他还会跟了上来,微微转头,只瞧见那一双明黄色的龙靴就随在身后,她也不搭理他,只掀了帘子进去,皇帝正好走到潇湘帘面前,却听得哗啦啦地一声响,没承想前头的郑淣甩了帘子进去,那帘子就在自己的面前落了下来,两头的紫穗儿兀自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分明就是驱客的动静。

    皇帝心中一阵窝火,却是进去也不是,走也不是,若是自己亲自打了帘子进去,这九五之尊的颜面要搁在哪里?若是要走,心里头自然又是一万个不甘心。

    一旁的刘全忙赶着上前一边打了帘子起来,一边赔笑道:“陛下,这前几日才换的潇湘帘儿比毡毯帘子到底滑溜些,一个不小心便滑了下来,奴婢跟着便叫人再来紧一紧,免得惊了万岁爷和娘娘。”

    皇帝咳了一声,掩饰道:“你着人去办罢。”

    刘全应了一声,护着皇帝进了殿内,又朝内道:“娘娘,皇上来看您了。”

    却见郑淣斜斜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上拈了一块花样子,对刘全的话竟是置若罔闻。皇帝方才受的气早已烟消云散,不由凑了过去,也顺边儿坐在那榻上,又顺手将软榻上的喜上梅梢纹样的靠垫子搁在郑淣的后头,温言道:“你身子骨才好些,怎么又弄这些费眼睛的东西?宫中的绣娘多的是,若是想要什么绣品,吩咐一声下去,他们自然是办得妥妥当当的,又何必自己辛苦?”

    郑淣并不理会他,只细细地瞧着那花样子,那花样子乃是一丛牡丹,牡丹上头落了一只蝴蝶,乃是极常见的纹饰。

    皇帝知她不过是随手拿的东西,装作细细端详的样子,只是不想理会自己罢了,他同她一道儿默默地看来半日的花样子,半晌又才道:“过几日便到了延先殿祭天的日子,按规矩这一回入了宫的妃嫔俱是要到场的——”

    他瞧着她的手顿了一顿,知道她虽没有看他,却留神听着他的话,又缓缓地道,“你如今既是入了宫,便是朕的妃嫔了,这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儿,往后咱们的日子还长,你便打算这样一辈子晾着朕么?”

    他俯身瞧了一眼她的神情,叹了一口气,“朕知道你不乐意在这宫中呆着,你以前在南朝宫中呆着的时候便不甚乐意,日日都想着往外跑,想透一透气……”

    郑淣猛然抬头去看他,自己那个时候的心思,他是如何知晓的?

    皇帝见她满面惊诧之色,不由地住了口,半晌又道:“其实外面有甚么好的?朕也在外头……漂泊过一段时日,若是无所凭依,倒还不如在宫中,再不济,也算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郑淣嘴边浮现出一点淡淡的嘲讽:“皇上的意思是,这大梁的后宫说起来便是本宫遮风避雨的所在了?”

    皇帝见状,不由伸手握住她的手,几日不见,这相思却越发的入骨,几乎叫他失去了理智,只朝着她切切地道:“你如何知这里不是你的安居之所?你……又如何知朕不是为你遮风避雨的人?淣淣,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朕定能护你一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