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尚彤手上那白色的粉末她认得。陈老夫人邀她们赏菊的那天,她与白宁馨同车,送她回府的路上,正碰上姚玉琳晕倒在路中央,白宁馨也好端端的晕了。苏尚彤在扶白宁馨之时,曾在她的袖口处见到了一些白色粉末。鬼使神差般,她在试着叫醒白宁馨的当口,拿了帕子沾了一些藏在身上。苏尚彤并不清楚自己当时为何要去取那药粉,只是,如今见着这白色的粉末,她却能断定这和白宁馨当日袖口上沾着的是由同一种西域毒草――樊香草研制的粉末。

    当日,她在东宫得知白宁馨所中之毒为樊香草之后,便向太子求了那冰火莲蓬。别人只知那冰火莲子一粒便可解樊香草之毒,却不知这莲蓬也是奇物。她还是听师父无意之间提起,这承托着冰火莲子的莲蓬竟能浴火不败、久冻不枯。她那日见着那莲蓬,便想着要把它投到虚无之地里的那座大鼎里去试试,会出来什么东西,这才不管不顾的向太子求了那莲蓬回来。

    令苏尚彤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冰火莲蓬果真是浴火不败,便是那神龙鼎也没有损其分毫,出来的莲蓬还是原先的样子。这对见惯了神龙鼎神奇的苏尚彤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奇事,只是……她后来不小心让袖中的帕子落在了莲蓬上头,从白宁馨袖口处沾来的白色粉末正巧洒金了其中一个莲眼之中。那莲眼处忽然出现了一颗一边赤红、一边冰蓝的莲子,正是那冰火莲子。

    苏尚彤大呼神奇,只道原来只要有些粉末便能使这莲蓬重新生出莲子来,果真是奇物!她想着,上次是无意为之,又有帕子遮挡,什么都没看清,最好再试一次,也好看看那莲子是如何重新长出来的。只是,那手帕上的粉末本就不多,苏尚彤便从自己身上随意取出一瓶粉状的药来,倒了一丁点在另一个莲眼里,只见那莲眼微微闭合,不消片刻复又张开,里面多了一粒褐色的药丸,并不如苏尚彤所想那般还是冰火莲子。苏尚彤方才所拿的药瓶,上面写着“七日伤”三个字,也是她之前用在余盈盈身上的痒痒粉。她试了几次,终于确定,这粒药丸能解七日伤的毒性

    更为神奇的是,这七日伤并无解药,可苏尚彤从莲眼中取出的药丸却能解七日伤之毒。那么,这株莲蓬并不是粘上药粉就能重新长出冰火莲子,而是能根据药粉生出对应的解药,无论是不是无解之药!难怪当年西域只单单进贡了两只冰火莲蓬。她那时听师傅提起,还想着那冰火莲子只能解樊香草之毒,并不是什么宝物,西域使臣未免太过托大。没想到,原来,这莲蓬本身才是医界至宝!只是她也发现,这莲蓬上的莲眼一旦生出过解药,便会变成黑色,再往上加别的药粉也不再有效果了。冰火莲蓬一共只有二十个莲眼,方才她已经用去两个。剩下的苏尚彤不舍得再用,留下以备不时之需了。

    如今,苏尚彤虽知道了手中这药粉是樊香草,却想不通这种西域奇毒碧叶是从何处得来的。她把樊香草抹在要送予康亲王的锦缎上,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外祖留下的那本医书上提过,那樊香草虽是奇毒,但若要使人中毒只有两法,一种比较简单,就是下在茶水里让对方服下。只是,樊香草一遇水,便会散发异香,很容易被察觉。另一种方法虽能消除异香,却极为复杂,需要用将樊香草投入炉中,日夜熏所要毒害之人的衣衫,整整七日之后,香味尽去。只要那人穿上这件衣衫,不出片刻便会毒发。

    而将樊香草粉末洒在别人身上确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故而,苏尚彤手上沾了樊香草的粉末这么久,也并无大碍。所以即便碧叶把粉末洒在了锦缎上,也根本不会有任何作用。更何况,按娘亲所言,父亲也知道四表哥得了这锦缎是会送去康亲王府的。若是送往别家,还能以此嫁祸表哥有害人之心。但是姚家,自家就有樊香草,还以此害了白宁馨。康亲王如何能不知道此毒的用法?更何况樊香草乃是奇毒,在西域也是极为难寻的,她那位父亲即便要嫁祸表哥也犯不着用这么难得的奇毒。苏尚彤怎么也想不通碧叶这么做的意义。

    思索间,马车已经到了白家。

    门口有个浅蓝色衣裙的丫头伶俐的迎上来,扶她下车,嘴上还说着:“可把苏小姐盼来了,倒是奴婢迎着了。我家小姐方才还在院中等着要迎苏小姐,才被奶娘劝进房里去。”

    白家后院不大,这位前任太史白岳礼,清风傲骨,院中也多是种的竹、兰。两院之间并不砌墙,尽是由竹林相隔,疏疏隐隐,依稀可见。苏尚彤就看见对面的院子里有个浅粉衣裙、看上去有些消瘦的小丫头,正与一青衣男子喁喁私语,执手相对,再走了两步,就看不见了。

    大白日的在院中私会外男,这丫头的胆子可真不小!不是自家丫鬟,苏尚彤也不予理会。只是看着此景未免会想起康亲王府那个叫夏荷的丫头。她也是这般在大街上与那个萧天辰相会,还顶了萧家远亲――叶慕离的名头。苏尚彤蹙眉,或许那夏荷找上萧天辰是为着自己攀高枝儿,但那日劫了叶慕离马车的补天帮确是连官府都不怕的人,可不是一个小丫头能使唤的动的。而她那日听康亲王府的小丫头说话间,好像康亲王府之人都知道这个丫头总是往外头跑。即使惹了王妃不快,也没被处置,还是稳稳占着大丫头的位置,只能说明她出门是府内之人默认的,或者说,就是府中的哪位主子派她去的。

    苏尚彤想到这些就浑身发冷,虽说她前世今生的这个时候都还未与萧家扯上关系,但是她前世枉死,那个叫夏荷的丫头也是推手之一。若不是她和萧天辰一起给她下药,使她动弹不得,她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让碧叶喂下了毒药。每每思及此事,她便不知如何再去面对李沐。或许,前世知道她是苏家女,命令夏荷对她下狠手的就是李沐。毕竟,她那日亲眼得见,他是那么的恨着苏家……

    所以,即使前日听说他落马摔伤,苏尚彤虽然心中担心,可也不愿去亲眼看看他。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知心的丫鬟。

    “苏姐姐,可让我盼着你来了!”苏尚彤还未进内院,就见白宁馨欢快的迎了上来,拉着她欢喜的说这说那。谈笑间,额尖那一点朱砂痣越发的红艳动人了。

    白宁馨小嘴嘟起,以手托腮,懊恼地说道:“苏姐姐你可不知道,我爹娘可凶着呢!素日里都不让我出门。小时候,姐姐还在家中之时,我们姐妹俩还能在闺阁之中做个伴。可姐姐当了太子妃之后,家中只有我一人,闷都闷死了!前些日子,好容易得了机会能去找姐姐玩,谁知道又出了这么多麻烦事,害得我被爹爹禁足,也不许我再去找姐姐玩了。好在我在陈夫人的赏菊宴上认得了苏姐姐,之后苏姐姐可得常来看看我。”

    白岳礼并无妾室,夫妇二人只有两女。大女儿白宁淑静雅贤淑,已嫁入东宫为太子妃,二女儿白宁馨却娇俏活泼,又正是天真爱玩的年纪,被爹娘拘在家中,可想有多烦闷了。

    白宁馨拉着苏尚彤进屋坐下,屋内站着两个丫鬟,一个穿粉衣、一个着蓝裙。蓝裙的那个就是方才引着苏尚彤进门的丫鬟,叫灵儿,而粉衣的那个,正是苏尚彤在院中看到与一个青衣男子相会的丫鬟,叫静儿。二人都是白宁馨的贴身丫鬟。苏尚彤看了一眼那个叫静儿的丫鬟,想起那日去陈老夫人府上,白宁馨身边带着的就是这个丫鬟。后来她送白宁馨去东宫的时候,这丫鬟好像并没有跟着。

    如今白御史被罢黜,太子妃地位不稳,白宁馨又被下了毒,苏尚彤倒是能理解白家二老为何要拘着白宁馨,不让她出门。只是,他们把白宁馨护在府中,却不曾注意白宁馨身边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