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毫不过分,一间茅草堆成的屋子里光秃秃一片,朝东开了一扇窗,窗下设了一张书案,这书案上的红漆已经没剩下几块,整张桌子也因为缺漆而显得不平整。屋子的西南铺了一张用来睡觉的席子,席子旁放了一把木椅。西北有一口灶台,但是看着一副已经许久没开火的模样。此外家中连只蜡烛也没有,穷的过分。

    老李有些呆滞的盯着两位穿着华美锦衣的来客,不知道该招呼他们坐在哪儿。但那二人也没有寻地坐下,只是互相行礼后就无言了。

    陆砚感受到气氛的凝固,率先开口道:“我姓陆,名砚。李先生的《朝局论》在下拜读后深感李先生大才,特来请教一番。”

    陆砚看了看,对老唐说道:“老唐,把酒菜给放好。”

    老李听到是陆家的人,心中不免有些胆怯,而且他的《朝局论》是呈给了司马府,陆家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更何况他在其中对陆家大肆批判,这司马府简直是陷他入了险地,果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这酒菜他自然也不敢动,想必其中会有剧毒。

    老李定了定神,说道:“李耳不知有何功,惊了陆公子亲自拜访。陆公子既然已经看过在下的《朝局论》,自然也知道在下对陆府,乃至天下是何态度。”

    李耳实在太想潇洒的说出一句,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可心中对死亡的胆怯让他屡次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陆砚一挑眉,说道:“陆府不会计较先生的失礼。按现在的情形来看,先生要是想实现宏图抱负,除陆府外已经别无他处。”

    “在下感激陆府的大气,但在下所言,句句真心,从不觉得对陆府有半分失礼之处。若是在下真的进陆府当了门客,怎对得起在下读过的书,又怎对得起在下的气节。”

    陆砚瞬间头疼万分,他就曾说过,迂腐的读书人最是可恨。这李耳更是迂腐中的至极,看他的情形,都快要饿死的人,还这样嘴硬。

    老唐见到陆砚扶额,赶快说道:“李耳,若是寻常人家,你此刻想必早已经入土了。不要如此不知好歹。”

    李耳闻到了陆砚带来的酒肉的香味,他能感受到馋虫在自己的肚中发作,心中生出了巨大的悲哀。他入洛安城后投奔的第一家就是陆府,那时他只是初出茅庐,对天下形势是半点不知,被苏坦骂走后,他细细钻研了朝堂形势。这陆家分明是把持朝纲,他不愿再与陆府同流合污。他写了许多文章,想要投奔别的世族,可被陆府拒绝过的人,别的世族又哪里肯要,更何况,他对朝局的大胆断言让别的世族也避之不及。他便潦倒至此。

    如今这陆府的公子亲自来请他,他却拒绝了,他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他能感受到自己干老的面部已经不受他的控制,正在微微颤抖着,也不知道是为那些酒菜,还是为了陆砚提出的巨大的诱惑。

    “在下感激陆府不杀之恩,可...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老李颤颤巍巍说道。

    接着又补充道:“为答谢陆府的恩情,在下奉劝陆府,一定要收敛行事。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陆砚对这样的读书人是敬佩之极,也是厌恶至极,既然他不愿意,陆砚也不再强求,带着老唐转身便走,说道:“既然如此,告辞。”

    全程他们未曾落座。

    陆砚走后,老李挪着步子走到灶台旁,看着摆放在上面的食盒,眼泪便不停的往下掉,他提起食盒,走出这破旧的茅草屋,似乎是用出全身的力气一般,将食盒扔了出去。

    他整个人好像脱力了一般,摊在茅草屋的门前。